周大师那辆黑奔驰的尾灯没入街角,最后一点黄昏的暖光也跟着没了。柱子一屁股墩在破马扎上,后脊梁瞬间凉得跟贴了块冰,刚才揍跑孙半仙和青云子的那点得意,早被风吹得没影了。
“馋嘴仙!你别装死!”柱子在心里扯着嗓子喊,手都攥紧了兜里的符纸,“那老头啥来头?他说的‘灵’是啥玩意儿?你昨天吞那破木头是不是捅了大娄子?!”
脑子里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飘来个打哈欠的意念,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唔……就个有点道行的老东西……比刚才那俩废物强点儿……那木头味儿太冲……也就垫垫肚子……嗝……”
柱子差点没背过气去:“垫肚子?!我看你是要把我垫进去!人家都找上门了!瞅那架势就不是善茬儿!”
“……兵来将挡,水来……俺再睡会儿……”馋嘴仙的声音越来越飘,最后只剩细碎的“呼噜”意念,彻底没声了。
“我睡你个大头鬼!”柱子气得磨牙,恨不得把这祖宗从身体里揪出来揍一顿——这哪是请了个仙,分明是请了个惹祸的祖宗!
他心烦意乱地收摊子,把那些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卷边的破书往蛇皮袋里塞,今天赚的那点毛票攥在手里,也没昨天那么热乎了。他盯着报刊亭那扇蒙着灰的玻璃,心里犯嘀咕:这免费的“旗舰店”,怕是坐不稳了。
怕啥来啥,第二天一大早,麻烦就踹着门来了。
不是周大师那尊大佛,也不是天天巡逻的城管,竟是俩老熟人——孙半仙和青云子!
这俩昨天还互相骂着“骗子”,今天居然肩并肩站在报刊亭外,跟哼哈二将似的,脸上堆着假笑,眼神里全是刀子。
“小子,”孙半仙先开腔,手里的拐棍往地上一杵,“这南山路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识相的,自己卷铺盖换地方发财,别等我们动手。”
青云子在旁边帮腔,山羊胡翘得能挂个油瓶:“没错!你在这儿胡诌八扯,把我们这行的名声都搞臭了!再让我们看见你,别怪我们不念同行情分!”
柱子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硬的打不过,就来软的挤兑人!他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越横,他越不肯低头。
“哟呵?”柱子把马扎往地上一顿,叉着腰,军大衣的领子都竖起来了,“两位这是唱哪出?《桃园结义》改《逼宫记》了?这地方是街道的,你们能摆摊骗钱,俺为啥不能凭本事吃饭?还坏名声?我看是坏了你们的生意吧!”
“你!”孙半仙被噎得老脸通红,拐棍杵得地面“咚咚”响,“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
青云子眼神一沉,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周大师已经盯上你了,你在这儿蹦跶不了几天!”
柱子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那老东西在背后使坏!但嘴上不能怂,他梗着脖子:“周大师?谁啊?没听过!道爷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他个鸟!”
“好!好!你等着!”孙半仙气得手都抖了,转身就走。
青云子也撂下句“咱们走着瞧”,跟在后面悻悻地走了。
看着俩人的背影,柱子心里没底了——这事儿肯定没完。
果然,接下来几天,邪门事儿一件接一件。有人故意在他摊前晃悠,见人就说:“这小子昨天算错了,我邻居找他看财运,结果当天就丢了钱包!”还有次,一个姑娘刚伸手让他看手相,旁边突然窜出个壮汉,一把推开柱子,吼着“你敢调戏我女朋友”,差点动手。
柱子天天疲于应付这些破事,累得连饭都没心思吃。他算是体会到啥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了——他这哪是强龙,连条能蹦跶的泥鳅都算不上。
这天下午,柱子蔫头耷脑地守着摊子,手里攥着个凉馒头,正琢磨着是不是真得换地方,一辆白色面包车“吱嘎”一声停在跟前,刹车声刺耳得很。
车门“哗啦”拉开,下来三个穿城管制服的人,个个板着脸,跟黑面神似的。为首的高个子城管扫了眼报刊亭,声音洪亮得能震碎玻璃:“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柱子心里“嗷”一嗓子——我滴个亲娘嘞!怕啥来啥!他赶紧把馒头塞进兜里,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手忙脚乱地把摊在外面的符纸往里面藏:“领导!领导!误会!俺没摆摊,俺就是……就是在这儿歇会儿脚!”
“歇脚?”高个子城管指着玻璃上那张用马克笔写的“铁柱玄学咨询”,字大得晃眼,“这叫歇脚?无证经营,封建迷信,还占道影响市容!跟我们走一趟!”
柱子这下真慌了,腿肚子都有点转筋——被带走了,罚款是小事,这刚有点起色的“事业”就彻底黄了!他急得满头大汗,脑子里飞速转,想着怎么脱身,手心都冒冷汗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辆电动车“嗖”地冲过来,“吱”一声急刹在旁边,车座上的人“噔”一下跳下来——是昨天来看桃花运的保安小刘!他今天休息,穿了件蓝色卫衣,手里还拎着袋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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