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铁门锁着,阿翘从裤兜摸出根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
地窖的台阶积着灰,阿翘突然顿住,手电筒光里,老舵陈坐在木箱上,正用破布擦拭一台老旧的柴油焊机。
“拿去吧。”老人头也不抬,声音像磨旧的帆布,“我儿子……三年前死在远洋轮上了。”他的手停在焊机的散热口,“这机子是他十六岁跟我学手艺时买的,说以后要给所有船焊最结实的龙骨。”
陈默蹲下来,手指拂过焊机外壳的划痕——那是年轻手艺人练习时留下的印记。
老舵陈突然把一把生锈的钥匙塞进阿翘手里:“每月十五,我在码头东仓等想学手艺的孩子。别说是我教的,就说是……桥上学的。”
启程那日,古河镇的晨雾散得特别早。
陈默操纵挖机退到河岸高坡,铲斗重重压进泥地,压出一行深褐色大字:“桥可拆,路不断。技在人传。”接着他升起吊臂,钢索牵动桥体两端的快拆装置,整座便桥像折尺般收拢成两段模块,稳稳落在挖机拖斗上。
沈万舟站在堤岸,灰白短须被风掀起。
他举起手,又放下,再举起时,终于轻轻挥了挥。
陈默的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又熄灭——郑主任的来电记录显示三次未接,最新一条留言浮现在锁屏:“民间技术员备案制试点,第一个名额,给你留着。”
整理装备时,陈默从工具箱最底层摸出个布包。
褪色的蓝布展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七十年代的水利大会战现场,一群戴草帽的年轻人站在未完工的大坝前,最前排的小伙子抱着台旧焊机,眉眼与老舵陈有七分相似。
晨雾彻底散尽时,挖机的轰鸣声响起。
陈默抹了把脸,把照片小心收进贴胸的口袋。
后视镜里,古河镇的新桥遗址上,阿翘正带着几个年轻人蹲在泥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大概是他教过的结构图。
挖机转过弯去,远处传来苏晴烟的笑声,她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里是渐亮的天空。
陈默踩下油门,钢铁巨兽碾过晨露未干的土路,朝着下一段未知的旅程,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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