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温柔地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区稻田上，每一株稻穗都裹着一层朦胧的金边，风一吹，便涌起金色的浪，连空气里都飘着新米的清甜。刚满十一岁的安安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踩着田埂上带露的青草快步走向山坳里的幼儿园。帆布包带子被他用旧布条缠了两圈，磨损的边缘是他自己用针线笨拙地缝补过的，而包正面“辰月基金·小小传承人”的刺绣字样，是奶奶苏清月去年冬天就着台灯，花了三个晚上绣的——针脚细密，蓝色的丝线里还掺了点银线，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如今这刺绣跟着安安跑了大半年公益活动，边角已磨出淡淡的毛边，却像被晒暖的棉花，摸着手感软乎乎的，藏着说不尽的温暖。
“安安哥哥！安安哥哥！”还没走到幼儿园门口，就听见脆生生的呼喊从山坡那头传来。安安脚步一顿，抬头就看见三个小小的身影举着向日葵花束跑过来，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一晃一晃的，像提着小灯笼。领头的是小杰，穿着洗得有些变形的蓝色校服，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那是他早上帮奶奶喂猪时溅上的。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贴着张画着稻田的贴纸，边角都卷了边，显然是翻了无数次。
“安安哥哥，你看！”小杰跑到安安面前，仰着晒得黝黑的小脸，把笔记本递过去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把你上次教我写的作文都写在里面了，还有这两周的稻田变化，我都记下来了！”安安立刻蹲下身，膝盖蹭到田埂上的草叶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纸页有些薄，还带着淡淡的铅笔屑味，上面的字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一笔一画格外认真，偶尔有写错的地方，就用橡皮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9月12日，今天安安哥哥教我写‘稻田的早晨’，我看见稻穗上的露水像星星，还听见蚂蚱在草里跳……”“9月15日，奶奶说再过十天就能割稻子了，我想和安安哥哥一起割，就像去年那样……”安安一页页翻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停住了——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儿，一个戴着帆布帽（显然是安安），一个扎着小辫子（是小杰自己），两人在金灿灿的向日葵田里拉钩，小人儿的脸上还画着圆圆的笑脸，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每年秋分，和安安哥哥一起收稻子，一起读书”，字的周围还画了一圈小小的向日葵。
“写得真好，小杰进步太大了！”安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深蓝色的钢笔——笔帽上印着小小的稻穗图案，是他特意让爷爷林辰在城里文具店挑的。他把钢笔递到小杰手里，还不忘叮嘱：“这个送给你，以后可以写更多稻田的故事，等你去镇上读初中了，还能写学校里的事呢。”小杰捧着钢笔，手指反复摩挲着笔帽，好半天才小声说：“谢谢安安哥哥，我一定好好写，下次你来看，我给你写满一本！”
上午九点，“稻田读书节”活动准时开始。幼儿园的院子里搭了个临时木台，是林辰前一天带着村里的叔叔们一起搭的，木板之间用铁丝牢牢固定住，台上铺着苏清月带来的红色桌布，桌布边角垂下来，被风轻轻吹着。安安站在木台上，手里拿着自制的节目单——那是他用彩纸剪的，边缘剪了波浪形，上面的字是用彩色笔写的，还画了小稻穗和书本的图案。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攥着节目单，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各位小朋友，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今天的‘稻田读书节’现在开始啦！第一个环节，咱们一起读《稻草人》，读完之后，大家都可以分享自己眼里的稻田故事，好不好？”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欢呼，二十多个孩子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捧着苏清月带来的绘本，有的孩子还特意把绘本举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安安翻开自己手里的绘本，清了清嗓子：“那咱们从第一页开始读，‘田野里立着一个稻草人，他站在稻田中间，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他的声音很稳，偶尔有小朋友读错了字，他还会停下来，耐心地纠正：“这个字念‘晒’，晒太阳的晒，不是‘洒’哦，咱们再读一遍好不好？”
苏清月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给孩子们准备的小饼干。她看着木台上从容主持的安安，忍不住想起去年第一次带他来公益活动的样子——那时候安安才十岁，站在几个孩子面前说话都会脸红，念稿子时紧张得声音发颤，还忘过两次词，最后是躲到她身后才敢把话说完。如今这孩子不仅能站在台上主持，还会主动照顾身边的小朋友，苏清月嘴角噙着笑，悄悄转头看向身边的林辰。
林辰正举着相机，镜头对着木台，手指轻轻按着快门，把安安的样子定格在照片里。察觉到苏清月的目光，他转过头，眼里满是温柔，悄悄伸手握住苏清月的手——两人的手都有些粗糙，林辰的手上有常年握工具留下的茧，苏清月的手上有绣活儿留下的针痕，可握在一起时，却格外温暖。“这孩子长大了，”林辰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骄傲，“比咱们那时候强多了。”苏清月点点头，指尖轻轻蹭了蹭林辰的手背，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放回木台上——孩子的成长，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藏在这些公益活动的小细节里，藏在每一次鼓起勇气的尝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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