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驴坠入一片银白虚空。
怀中的于莉轻如薄雾，栀子花的印记在她心口明明灭灭，像风中残烛。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体也呈现出半透明状，唯有那面碎镜子在掌心发出温润光泽。
“这里是记忆的回廊。”于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心……镜像会扭曲认知……”
前方浮现出朦胧景象——竟是东莞昌隆制衣厂的车间！但所有机器都在倒转，缝纫机针从下往上穿刺，流水带朝着反方向流动。工人们倒着走路，嘴巴开合却发出倒放的噪音。
“左转。” 于莉突然指引。
成小驴向左迈步，场景瞬间切换成九龙香格里拉宴会厅。穿晚礼服的宾客们头下脚上地悬浮在天花板，香槟气泡朝着杯底坠落。他看到莫菁坐在水晶吊灯上，婚纱如倒挂的牵牛花绽放。
“她在这里很快乐。”于莉轻声说，“现实世界对她太沉重了。”
成小驴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踏出圈圈涟漪。雪山木屋出现在右侧，刘伯正倒着修补屋顶，雪花从地面飘向天空。
“每个重要记忆都会在镜界留下投影。”于莉的语调带着哀伤，“但都是反的……”
成小驴突然停步。他看见年轻时的陈金生抱着双胞胎女儿，但女孩们的脸在不断切换——时而于莉穿着于梅的裙子，时而于梅戴着于莉的发卡。
“父亲始终分不清我们。”于莉苦笑，“所以他把我们变成‘一个人’。”
前方出现一道旋转的镜廊。无数碎片映出成小驴人生的每个抉择点：如果当初没踏上南下的火车，如果没在仓库救下于莉，如果没在雪山引爆雷管……
“别被倒影迷惑！” 于莉突然厉声警告。
成小驴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手正伸向镜中那个留在老家的自己。就在触碰的刹那，怀中的于莉发出痛苦呻吟——她的左脚开始消散成光点！
“密钥在哪里？”成小驴急切四顾。
“在……最初的地方……”
成小驴想起青阳说的“以花为舟”。他举起那面碎镜子，反射出于莉心口的栀子花印记。当光芒交汇时，周围景象突然坍缩成纯白。
他们站在东苑精密仪器厂的实验室里。
所有仪器都覆盖着防尘布，唯有中央的操作台一尘不染。台上放着个玻璃匣，里面铺着枯萎的栀子花瓣。
匣底刻着两行小字：
“双生花谢，镜门始开”
“密钥即锁，真心为钥”
成小驴伸手触碰玻璃匣，指尖却直接穿透过去——它竟是全息投影！
“需要同时输入两人的记忆频率。”于莉越来越虚弱，“但我的记忆正在流失……”
成小驴看向手中碎镜子。这面从仓库初遇就带在身边的镜子，映出过他无数重要时刻。他忽然明白青阳那句“唯真心不逆”的含义。
将碎镜子轻轻放在投影上，他俯身在于莉耳边低语：
“你记不住的部分，我来补。”
无数画面从他眼中流入于莉逐渐透明的身体——制衣厂夜班她偷偷给他多加工分，赌场遇险时她藏在袖口的刀片，雪山木屋里她彻夜不眠的守护……
当最后一段记忆传递完成，玻璃匣突然实体化！枯萎的花瓣重新绽放，在光华流转中凝聚成一把古老的铜钥匙。
与此同时，整个镜界开始崩塌。
成小驴握紧钥匙，抱紧终于恢复实体的于莉，朝着唯一的光源纵身跃去。
回到祠堂时，青阳道长正在香炉前焚香。一炷青烟刚好燃到尽头。
“恭喜。”道长拂尘轻扫，“镜门已开，前路自明。”
成小驴低头看向怀中，于莉心口的栀子花印记已化作淡粉胎记。而她掌心里，静静躺着那面完好如初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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