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阳光透过文渊阁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一张摊开的棋盘。朱翊钧捧着一卷《九边图志》,站在廊下,看着内阁的值房里人影晃动。小李子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跟着,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御膳房新做的枣泥糕 —— 这是他用来打掩护的 “道具”。
“万岁爷,咱们真要进去啊?” 小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自从上次在文华殿 “请教” 陕西灾情,张居正虽然追加了赈银,却也明里暗里敲打了他好几次 “陛下当以学业为重”,此刻再去内阁 “打扰”,怕是又要惹来麻烦。
朱翊钧没回头,指尖在《九边图志》的宣府页上轻轻点着。那里被他用朱砂画了个圈,像颗跳动的朱砂痣。他来内阁,自然不是为了送什么枣泥糕 —— 骆思恭昨晚送来密报,说次辅高拱近日频繁出入张居正府邸,两人常常争执到深夜,似乎在为南京的事起了嫌隙。
南京,徐阶的地盘。这三者搅在一起,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张先生不是说,要让朕多了解政务吗?” 朱翊钧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故意说得大声些,“看舆图也是政务的一部分,他不会怪朕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走向内阁值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像两柄钝刀在暗中较劲。
“…… 徐阶的人在南京蠢蠢欲动,顾养谦那本奏折只是个开头,下一步怕是要翻旧账。” 是高拱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河南口音,粗声粗气的,像在磨石头。
朱翊钧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停在廊柱后,借着窗棂的阴影藏住了身形。小李子吓得脸都白了,想拉他走,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翻旧账?他们能翻什么?” 张居正的声音相对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当年徐阶倒台,可不是因为我们。真要算起来,高大人你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怕是比谁都清楚。”
“你!” 高拱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的门生在南京鼓噪,说我们打压言官,若不趁早敲打,等他们连成一片,怕是要动摇国本!”
“敲打?怎么敲打?” 张居正冷笑一声,“派锦衣卫去南京抓人?还是直接把顾养谦贬斥?别忘了,陕西的灾情还没稳住,这个时候动徐阶的人,只会让朝堂更乱。若灾民再闹起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就看着他们在南京蹦跶?” 高拱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明显的怒气,“我看你就是念着当年徐阶的提拔之恩,故意纵容!”
“高大人慎言!” 张居正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朝堂之事,岂能掺杂私情?陕西灾情是眼下的头等大事,若处置不当,百姓流离失所,外敌趁虚而入,到时候别说徐阶的人,就是太祖爷从陵里爬出来,也饶不了我们!”
里面陷入了沉默,只有茶杯重重搁在案上的脆响,像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关键的棋子。
朱翊钧的心脏 “咚咚” 地跳着,像揣了只兔子。他攥着《九边图志》的手指微微发白 —— 高拱和张居正不和?这可是他从未想过的事。在他眼里,这两位辅政大臣虽然各司其职,却总是步调一致,尤其是在对付 “异己” 的时候,更是默契得像左右手。
可刚才的对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新的门。高拱主张强硬打压徐阶势力,张居正却想先稳住陕西灾情;高拱怀疑张居正念旧情,张居正指责高拱不顾大局…… 原来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内阁,竟也藏着这么多裂痕。
“先稳住陕西。” 里面终于传来张居正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户部再拨五万石粮食,务必确保灾民不会闹事。至于南京那边,让言官们盯紧些,只要他们不越界,就先忍着。”
“忍?” 高拱显然不赞同,“等他们越界就晚了!”
“不然呢?” 张居正反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朱翊钧能想象出里面两人对峙的场景 —— 高拱吹胡子瞪眼,张居正冷着脸捻胡须,像两头互不相让的猛虎。
“哼,随你便!” 高拱的声音带着怒气,接着是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拂袖而去。
朱翊钧连忙拉着小李子往后退,躲进廊柱的阴影里。片刻后,高拱的身影出现在值房门口,他穿着件石青色的蟒袍,脸色铁青,连看都没看廊下,径直拂袖而去,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直到高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朱翊钧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对小李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像偷食的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文渊阁。
走出很远,小李子才敢喘口气:“万岁爷,刚才太险了!要是被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 朱翊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手里的《九边图志》被他捏得发皱,“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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