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听见了些,好像是说南京的徐阁老…… 还有陕西的灾情……” 他没听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气氛吓人。
朱翊钧却没再解释。他的脑子里像有无数念头在飞 —— 高拱和张居正不和,张居正和徐阶有旧怨,高拱想趁机打压徐阶…… 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像一团缠绕的线,被刚才那番对话解开了一个结。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李太后的敲打,想起冯保那看似谄媚实则防备的眼神,想起刘台送来的江南田契…… 原来这大明的朝堂,不是只有一条线,而是有无数条线,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李子,快,回东宫!” 朱翊钧突然加快了脚步,心里像揣了团火。他要把刚才听到的一切记下来,要把这三者的关系理清楚 —— 这或许是他打破僵局的关键。
回到毓庆宫,朱翊钧屏退了所有人,连小李子都被他打发去看守宫门。暖阁里只剩下他一人,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脸颊通红。他从书案下翻出一张空白的桑皮纸,又摸出那支常用的朱砂笔,悬在纸上,指尖微微发颤。
首先,他在纸的中央画了个圈,里面写了个 “张” 字 —— 张居正。
然后,在 “张” 字的左边,画了个稍小些的圈,写着 “高”—— 高拱。他在两个圈之间画了条波浪线,旁边注了两个小字:不和。
接着,他在纸的右下角画了个圈,写着 “徐”—— 徐阶。在 “徐” 和 “张” 之间,画了条带箭头的直线,箭头指向 “张”,旁边写着:对立。
最后,他在 “徐” 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方框,里面写着 “南京”,又在 “张” 字旁边画了个方框,写着 “陕西”。
一张简陋的关系图,就这样跃然纸上。
朱翊钧看着这张图,突然笑了。原来如此。张居正不是万能的,他有他的顾虑(陕西灾情),有他的对手(徐阶),还有他的 “盟友”(高拱)带来的麻烦。这就像一盘棋,张居正虽然是执子者,却也受到其他棋子的牵制。
“这么说来,南京的顾养谦上书,说不定还有高拱在背后推波助澜?” 朱翊钧喃喃自语,指尖在 “高” 和 “徐” 之间点了点。高拱想借徐阶的手打压张居正?还是想借张居正的手除掉徐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怕是比《九边图志》上的关隘还要复杂。
他拿起朱砂笔,在 “陕西” 两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张居正把陕西灾情看得这么重,说明那里是他的软肋。如果陕西出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意味着无数百姓要遭殃,绝非他所愿。
“看来,得让骆思恭多盯着南京那边。” 朱翊钧收起朱砂笔,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关系图折好,夹进《洪武宝训》的夹层里。那里已经藏了不少秘密,江南田契的抄本,冯保侄子贪腐的账目,宣府军籍的疑点…… 现在又多了这张图。
这本书,快成了他的 “智囊”。
“万岁爷,您在画什么呢?” 小李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好奇。他端着一碗银耳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刚才在门外就看见朱翊钧对着一张纸写写画画,神秘得很。
朱翊钧慌忙用《九边图志》盖住那张关系图,脸上挤出孩童的憨笑:“没什么,画老虎呢。你看,像不像?” 他指着纸上那三个圈,故意把它们说成老虎的脑袋和爪子。
小李子凑近了些,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圈和字,怎么看都不像老虎,倒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但他不敢说,只是笑着附和:“像!像!万岁爷画得真像!”
朱翊钧被他逗笑了,拿起一块枣泥糕塞进他嘴里:“就你嘴甜。”
小李子嚼着枣泥糕,含糊不清地说:“万岁爷,刚才冯公公派人来问,说明天的经筵要不要讲《贞观政要》,说里面有好多治世的道理。”
“冯保?” 朱翊钧的眼神闪了闪,“他倒是比朕还关心学业。”
“可不是嘛,” 小李子说,“冯公公还说,张先生最近忙着陕西的事,怕是没空给您讲太多,让您自己多看看书。”
朱翊钧没说话,心里却冷笑。冯保这是在提醒他,张居正很忙,让他少去 “打扰”?还是在暗示,张居正顾此失彼,正是他可以 “动手” 的时机?
这宫里的人,说话都像打哑谜,每一个字都藏着三分真,七分假。
“知道了。” 朱翊钧拿起《九边图志》,假装认真翻看,“明天的经筵,就讲《贞观政要》吧。”
小李子应着退了出去,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朱翊钧重新拿出那张关系图,对着阳光看了看。纸页很薄,能看到背后《洪武宝训》的字迹,“天命所归,民心为本” 八个字隐隐可见。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慢慢摸到了 “民心为本” 的另一种含义 —— 不仅要关心百姓的死活,还要看清朝堂的人心。前者是仁政的根基,后者是治国的手段。
太祖爷当年龙兴淮西,不就是看清了元廷的腐朽和民心的向背吗?
朱翊钧把关系图重新藏好,走到窗边,望着内阁的方向。那里的人影已经散去,只有文渊阁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内阁的派系斗争,绝不止张、高、徐三人这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牵扯。但这已经足够了 —— 知道了棋局的复杂,才能更好地落子。
“看来,这枣泥糕送对了。” 朱翊钧笑着说,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他心里的兴奋。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九边图志》上,宣府的朱砂圈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朱翊钧知道,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内阁的这些派系,这些矛盾,或许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他拿起朱笔,在《贞观政要》的扉页上写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八个字。字迹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是张居正,高拱,还是远在南京的徐阶,他们都该记住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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