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陈远像一块被抛入水中的干燥海绵,疯狂地汲取着关于这个部落的一切。
他被默许跟在老巫师——名为“苍木”——的身边,身份是学徒,或者说,一个被观察的“异类”。
他睡在那个分配的窝棚里,每日的食物由部落提供,通常是固定的、勉强果腹的份量。
他没有抱怨,深知在这物资匮乏的时代,这已是难得的优待。
他的首要任务是语言。
他利用一切机会倾听。
苍木对族人说话时,他默默站在一旁,将音节与场景、动作一一对应。
坚牙带领猎人出发前,他会留意他们关于方向、猎物、工具的词汇。
妇人们处理食物、照看孩子时,他也会凑近,学习那些关于日常起居的用语。
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从最简单的名词开始——“水”(发音近似“耒”)、“火”(发音近似“煫”)、“石”(发音近似“磬”)、“肉”(发音近似“宍”)。
然后是动词——“走”(发音近似“亍”)、“吃”(发音近似“啮”)、“给”(发音近似“畀”)。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部落的语言比他想象的更为古老复杂,许多概念没有对应的词汇,或者需要通过冗长的描述和比喻来表达。
他无法做笔记,只能依靠强大的记忆力和反复的练习。
他甚至在无人时,用木棍在沙地上划出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帮助记忆。
苍木对他的学习能力似乎感到惊讶,但很少主动教导,多数时候只是冷眼旁观。
只有当陈远尝试用结结巴巴的、充满错误的语言与他交流时,他才会偶尔纠正一两个发音,或者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汇替换。
这种交流有限而艰难,但陈远能感觉到,苍木那看似浑浊的眼睛里,时刻闪烁着审视与衡量。
除了语言,陈远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部落环境和植物的熟悉上。
他主动跟随采集的妇人外出,辨认各种可食用的野菜、野果,更重要的是,寻找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
他凭借记忆和观察,找到了可以止血的茜草、具有消炎作用的蒲公英、能够退热的黄芩幼苗……
他将这些植物采集回来,小心地晾晒、分类。
他没有立刻使用它们,而是先观察苍木如何使用草药。
苍木的方法很原始,多是简单捣碎外敷,或者煮成味道刺鼻的汤汁让人灌下,其中往往还混杂着一些在陈远看来毫无药理作用的骨粉、羽毛甚至怪异的符号。
陈远没有贸然质疑。他只是在自己小小的“药圃”——窝棚旁清理出的一小块空地上,尝试种植和培育那些有用的草药,并用自己带来的清水小心浇灌。
这个举动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但并未受到阻止。
他治疗的那个伤者,名叫“石腿”(因这次受伤而得的新名字),恢复得出奇的好。高热在清创后第二天就退了,伤口没有再次恶化,红肿也逐渐消退。
这让陈远在部落中的声望悄然提升。开始有更多的人,在夜晚悄悄来到他的窝棚前,指着自己或家人身上的小伤小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陈远来者不拒。
他用捣碎的蒲公英处理化脓的疮口,用茜草粉末为被石斧划伤的孩子止血,甚至用按摩和拉伸的方法,缓解了一个老猎人多年的关节疼痛。
他的方法简单、有效,而且痛苦小。每一次成功的“治疗”,都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他与部落民之间荡开一圈信任的涟漪。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苍木方向的压力,正在无形中增大。
苍木依旧是部落里最受尊敬的人,主持着一切重要的仪式和决策。
但陈远这种“务实”的、看得见效果的医术,正在潜移默化地动摇着苍木那种依赖于鬼神和秘传的权威。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一个闷热的午后被打破了。
天空积压着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部落旁边那条赖以生存的溪流,水位下降了许多,露出了干涸的河床。
田地(如果能被称为田地的话,只是一些简单烧荒后撒下种子的地块)里的粟苗蔫蔫地耷拉着,叶片卷曲发黄。
恐慌的情绪在部落中蔓延。干旱,在农业刚刚萌芽的时代,意味着饥饿,意味着死亡。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坚牙的带领下,神色凝重地来到了苍木居住的最大窝棚前。他们匍匐在地,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古老的调子吟唱着,祈求苍木向天地、向祖灵祈雨。
陈远站在自己的窝棚口,看着这一幕。他能理解这种恐惧,也能理解苍木此刻必须承担的责任。祈雨,是巫师最核心的职能之一,关系到整个部落的存续。
苍木穿着他最好的、缝着彩色羽毛和兽牙的麻布袍子,脸上用赭石和木炭画满了繁复的纹路。
他手持那根扭曲的木杖,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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