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歧留下那坛酒后的第三日,阴间悄然变了风向。
都察院门前依旧冷清得能听见魂魄飘过的风声,可黄泉路上往来的鬼差、驿站茶肆里歇脚的新魂,嘴里却多了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那位帝君,当年为了查一桩牵扯到上界仙官的皇案,竟是自削了三十六载道行。”
“何止!我听我那刚下来的远房侄孙托梦说,阳间有本古籍残卷提过一嘴,说帝君为了让那桩案子的罪证不被天庭销毁,硬生生受了三道天雷,连仙籍金册上的名字都黯淡了下去……”
“啧,难怪他老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这是心里憋着多大的屈啊!”
这些话,像是从阴间最潮湿的角落里自发长出的青苔,不起眼,却迅速蔓延。
听着是民间自发传颂的辛秘,实则每一句、每一个典故,都出自沈观灯亲手编写的《沉默恩公语录》推广手册。
她将那些足以引爆舆论的“猛料”拆解成最朴实的“街头闲谈体”,再交由说书鬼阿骨,借着亡魂家属在阳间烧纸钱、做水陆道场的机会,将这些“闲话”精准地植入到那些三姑六婆、走街串商的梦境里。。
一夜之间,阳间多了无数个关于“无名清官”的传说。
沈观灯要的,从来不是一步到位的香火登顶。
她深谙舆论发酵的规律,引爆点的从来不是丰功伟绩,而是——委屈感。
一个被辜负的英雄,一个被亏待的清官,这才是撬动众生共情的最强杠杆。
判尾儿揣着一卷用鬼火绘制的香火流向图,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幽冥司。
他指着图上一缕比萤火还微弱、却顽强亮着的光带,舌头都捋不直了:“沈、沈老板……成了!真成了!谢帝君名下,三十年来头一遭,有香火凝聚了!”
那缕香火细若游丝,甚至不及护河童子所获香火的百分之一,可它却是从无到有的质变。
判尾儿既兴奋又恐惧,压低了声音:“我的老天,你连帝君都敢拿来当‘艺人’炒作!他可是都察院掌印,三界监察!他要是回过神来,反手一掌把你拍得魂飞魄散怎么办?”
沈观灯正用一根白骨簪子,在一片空白的竹简上勾勒着什么。
她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他不会。”
“为什么?”
“因为一个宁愿自损道行也要为冤案翻盘的人,比谁都懂‘真相’的分量。”沈观灯放下骨簪,抬眸看向判尾儿,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我们没有捏造一个字,只是把被强行压下去的声音,换了个喇叭,调大了音量而已。”
她将那片竹简翻过来,赫然是新一期《阴间热度榜》的草案。
在最顶端的榜首空白处,她用指尖蘸着阴气,一笔一划写下六个字:
“正道脊梁·谢无歧。”
“现在,”她唇角微勾,“该让他‘被动出圈’了。”
一声令下,阿骨被关进了“小黑屋”闭关七日。
他面前堆着如山的故纸堆,任务只有一个——重编一部名为《铁面帝君审冤录》的升级版话本。
沈观灯给的核心创作指导只有一句:“他不让提名字,可案子记得。”
于是,新版话本里,通篇不见“谢无歧”三字。
它只字不提帝君的功绩与威名,反而用最详尽、最引人入胜的笔法,细细讲述了三桩由他亲手平反的惊天旧案——
克夫妨子,被沉塘的孤女,实则撞破了乡绅与妖物交易的秘密;才高八斗,却因替考案身陷囹圄的书生,背后是官官相护的科举舞弊;一夜之间被屠戮满门的渔村屠户,更是牵扯出了一位山神为炼法宝而血祭生灵的罪行。
每一个故事的结尾,都附上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旁白:“此案终结,主审官自削一纪修为,以慰冤魂。”
故事编成后,并未在阴间流传。
而是被沈观灯用特殊手法,将念力附着于其上,在阳间各地道士、和尚诵经超度亡魂时,让这几段故事如“神启”般意外“显灵”。
一时间,多地百姓在梦中见到了同一个场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神官,于冲天火光中焚毁卷宗,而后独自坐在焦黑的废墟里,背影萧索。
百姓们醒来后,竟不约而同地在家中设下牌位,供奉“无名清官”。
香火无主,按阴律当尽数归入冥府公库。
可沈观灯早就棋先一着,让判尾儿利用职务之便,在阴曹的生死名录偏页上,加了一条极不起眼的备注:“凡涉都察院曾督办之沉冤旧案,其衍生香火,为追溯备案之需,可暂寄主审官名下。”
阴律没说不行,那就是可以。
第五日,异象突生。
一直寂静无声的都察院上空,忽然凝出了一道巨大的虚影。
那虚影中,正是谢无歧执笔批阅文书的模样,而在他背后,三十六卷被焚毁的案宗残页如漫天灰蝶,环绕纷飞,久久不散。
那是无数凡人最纯粹的敬仰与惋惜之念,在阴间达到临界点后,自然形成的“信仰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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