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断裂的瞬间，陈无咎指尖一颤，碎屑落在枯井入口的圆圈中央，如同落子定局。他缓缓收手，将图纸折起塞入怀中，起身吹熄油灯。
天未亮透，东街石板路泛着湿冷青光。两名粗布短打的男子沿墙根而行，前方一人身形清瘦，步伐沉稳，左臂垂落时略显僵直，正是陈无咎。他身旁的队员甲紧抿嘴唇，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短刀柄上。
醉仙楼门扉半开，檐下灯笼残红未熄。掌柜立于柜台后，正低头擦拭酒杯，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去。
“两位客官早。”他嗓音沙哑，目光扫过二人衣着，停顿半息，“这辰光上门，可是赶路？”
“采药材的。”陈无咎开口，语调平缓，“听闻贵楼与西仓旧道常有往来，特来打听些行情。”
掌柜手指微抖，杯底磕在木台发出轻响。他不动声色放下酒杯，左手悄然按向腰间铜牌——那牌子刻着半枚军印纹样，边缘磨损严重。
陈无咎眼角余光掠过，体内气机微动，双目低敛，气运映照悄然开启。
视野中，掌柜头顶浮起一道金丝缠绕的黑气，如锁链盘颈，又似符线牵引。非主谋，却被控心之兆所缚。
“西仓那边……”掌柜干笑两声，“多年不通人迹了，怎还做这生意？”
“有人出价五十两收货，由掌柜代为交接。”陈无咎直视其眼，“印鉴左偏三分，可对？”
掌柜瞳孔骤缩，喉结滚动。
“请二位楼上雅间细谈。”他强作镇定，转身引路，脚步却比方才急促几分。
楼梯吱呀作响，掌柜带他们穿过主厅侧廊，转入一处僻静偏室。房内陈设简陋，仅一张方桌、三把椅子，墙角堆着空酒坛。
“稍坐，我去取账本。”掌柜说着，退至门边，忽然抬手拉动门框上方铜铃。
门“砰”地关闭，门外传来铁栓落锁之声。
陈无咎早已察觉异样，关门刹那已侧身贴墙，右足轻点地面，感知到脚下木板有轻微空响——下方藏有机关。
几乎同时，墙壁两侧暗格弹开，四名壮汉手持短棍跃出，动作迅疾，直扑而来。
“护住门口！”陈无咎低喝。
队员甲猛冲上前，肩背撞向房门，木门纹丝不动。他旋即拔刀横挡，迎上第一记劈头棍势，手臂震麻，虎口崩裂。
陈无咎未动杀招，只以炼体之力闪避周旋。一名打手挥棍扫腿，他矮身滑步，顺势抬膝撞其胯下，对方闷哼跪地。另一人从背后突袭，他反手抓椅脚横扫，击中对方肘关节，骨节错位脱臼。
气运映照全开，敌人动作轨迹尽显眼前。血光浮动，皆是亡命之徒，无一善类。
但人数悬殊，久战必败。
队员甲拼死格挡，肩头被短刃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浸透衣衫。他咬牙挺立，一脚踹翻逼近的敌人，为陈无咎争取片刻喘息。
陈无咎目光扫过屋内布局，锁定墙角油灯。他猛然踢起地上断椅残腿，掷向灯座。
“啪”地一声，油灯碎裂，火油泼洒地面，火焰腾起。
浓烟弥漫，打手们视线受阻，攻势迟滞。陈无咎借机跃至门前，肩撞门板，木栓应声断裂。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守这里。”他对队员甲下令，随即冲出房间，目光疾扫四周。
掌柜不在原处。
他闭目，气运映照再启——掌柜头顶那团金黑交织的气流正快速移动，方向直指后巷枯井。
陈无咎疾步穿堂，掠过厨房灶台，掀帘而出。冷风扑面，后院荒草丛生，枯井口覆着腐朽木板，边缘泥土新翻。
巷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掌柜正欲钻入暗道，忽觉寒风压颈，猛地回头。
青铜罗盘横于咽喉前，冷光逼人。
“你是校尉走狗，还是幽冥殿傀儡？”陈无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掌柜浑身剧颤，双膝发软，跌坐在地。
“我……我不是……我只是奉命行事……”他语不成句，额头冷汗直流，“校尉每月派人来取货，灰袍人三天前才出现，说若放走一个外人，就让我心脉爆裂而死……”
陈无咎凝视其面，见眼中恐惧真实，头顶黑气中金线扭动，确为符咒控心之征。
“地窖在哪？”他收回罗盘，语气稍缓。
“就在枯井底下……木板掀开，有铁梯……通一条地道，连着西仓废仓……”掌柜哆嗦着指向井口，“里面有军械箱、药材包，还有……还有画满符纹的棺材……”
“谁下的令？交易由谁主持？”
“一直是校尉的心腹押送……但最近三次，都是灰袍人亲自来……昨夜他还带来了三个铁匣，说要埋进地窖最深处……我没敢看内容……”
陈无咎眼神微凝。
幽冥殿不仅操控校尉，更已直接介入物资转运。那铁匣，极可能是新一轮血阵祭品的容器。
“你能破那符咒？”掌柜忽然抬头，眼中燃起一丝求生欲，“我说了实话，你答应过……”
陈无咎未答，只从怀中取出残信夹页，与图纸并排摊开于膝前。他指尖划过“地窖”二字，力道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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