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鲷城东门的薄雾还未散尽,大华教的队伍已如一条苏醒的巨蟒,开始缓缓挪动。
教众们收拾行囊的窸窣声、马蹄踏过青石板的笃笃声、车轴转动的吱呀声混在一起,打破了城郊的宁静。
这是整教开拔的日子,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南境——那里有百姓要解救,也藏着大华教图谋的先机。
队伍比来时粗壮了近三成。新加入的教众挤在队伍中段,大多是鲷城周边的农户、货郎,还有几个曾在码头扛货的壮汉。
他们的行囊比老教众简陋些,有的只背个粗布包袱,里面裹着几件换洗衣物,有的腰间别着锄头——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伙,如今也成了防身的武器。
可若细看他们的脸,会发现那份局促里藏着滚烫的东西: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手里拿着半块干硬的麦饼,眼神却不住往队伍前方瞟,那里是教中长老所在的位置。
有个中年妇人,背着个熟睡的孩童,孩子的小手里还攥着一朵从自家院子摘的野菊,她轻声对身旁人说:“听说南境物产丰富能吃饱饭,还能有果实……”。
他们或许说不清“远大”二字的分量,却都揣着对安稳的渴望,和对“大华”二字描绘的未来的信从——这份信从,让他们甘愿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跟着一支队伍走向未知的远方。
洛阳坐在一匹枣红马上,身子僵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木头。
这是他头一回骑马,出发前,教中马夫特意选了匹性子温顺的母马,还在马鞍上铺了层厚厚的棉垫,可对他来说,这仍是种酷刑。
马蹄每一次落地,颠簸都顺着马鞍往上窜,震得他五脏六腑像是要换个位置。
马身左右晃动时,他得死死牵着缰绳才不至于摔下去,掌心已被勒出几道红痕。
不过走了三里地,他脸色已发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连喉咙都跟着发紧——方才试着咽口水,竟觉得嗓子眼被颠得发疼。
“停。”他哑着嗓子喊了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狼狈。
不等随从上前搀扶,他自己便笨拙地翻身下马,右脚落地时没踩稳,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忙扶着马鞍大口喘气。
脚下的泥土松软,带着清晨的湿气,比马背上的颠簸安稳百倍。
他低头揉了揉发僵的胯骨,又抬手抹了把汗,心里暗自苦笑:从前在书房里读“舟车劳顿”,只当是句寻常成语,如今才知这四个字里,藏着多少皮肉的酸痛和筋骨的乏累。
不远处的马车里,刘娇娇早耐不住了。她坐的是辆精致的乌木马车,车厢里铺着软垫,角落里还放着一碟蜜饯,可这也挡不住路面的颠簸。
她本掀着车帘看风景,看了没半刻,就被晃得头晕,索性缩在软垫上,却又被车轴的吱呀声吵得心烦。
忽听得外面传来洛阳的声音,她眼睛一亮,忙扒着车窗往外看——见洛阳扶着马鞍喘气,她立刻来了精神。
“停车!我要下去!”她对着车外喊了声,不等丫鬟伸手,自己便掀开车帘,踩着车辕上的小凳跳了下来。
裙摆扫过车辕上挂着的铜铃,叮铃哐啷响了一串,像串碎掉的阳光。
她跑到洛阳身边,鼻尖沁着细汗,辫子也晃得松散了些,却笑得轻快:“我就说这马车坐不得!你看你,脸都白了——早跟你说,走路比骑马舒坦多了。”
她边说边伸手,想帮洛阳掸掉肩上的灰尘,手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缩回手抿了抿唇,眼底却还带着笑。
队伍后段,殷副教主正勒马看着这一幕。
她穿一身劲装,腰间佩着长剑,坐姿挺拔如松,显然是常年骑马的老手。
见洛阳下马,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再看刘娇娇也跳下车,凑到洛阳身边叽叽喳喳,她终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洛先生既步行,我自当陪同。”他对身旁的随从交代了句“看好队伍,保持速度,莫要乱了阵型”,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足尖点地悄无声息。
只是落地后,她瞥了眼越走越近的两人——洛阳正弯腰揉腿,刘娇娇站在一旁,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洛阳弯了嘴角——殷副教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稳,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队伍仍在缓缓前行,马蹄声、车轮声、教众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朝着南境的方向蔓延。
洛阳走在最前,脚下的泥土沾了鞋边,却比马背上安稳。
刘娇娇跟在他身侧,时不时说句笑话,驱散了旅途的沉闷。
殷副教主落后两步,目光扫过前后的队伍,神色肃穆。
风从南境的方向吹来,带着些微潮湿的气息,洛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舟车劳顿”里,竟也掺了点别样的滋味——是颠簸里的安稳,是赶路时的陪伴,也是一场宏大征程里,属于凡人的细碎感受。
殷副教主的声音在暮色渐沉的营地中响起,带着一路压在心头的疑虑,打破了晚风中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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