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洛阳的背影,眉头微蹙:“洛先生,我有一事不解——您怎就笃定,我等撤离后,朝廷或是那位风聂将军,不会为难鲷城的百姓?”
这话一出,周遭几个围坐的教众长老和核心弟子皆是一怔,随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投向洛阳。
他们一路随行,虽知洛阳行事总有章法,却也对这层关节存着隐忧——鲷城刚经动荡,教众撤离时又带走了不少青壮,若朝廷借故迁怒,城中老弱妇孺怕是难承其重,此刻听殷副教主点破,便都屏息等着洛阳的答案。
洛阳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忧色,抬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气的晚风,才缓缓开口:“殷副教主这话问得好,其实道理并不复杂,拢共三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稳:“其一,风聂将军并未将那些弃城而逃的原守军斩尽杀绝,反倒收拢了他们,编入自己的队伍严加管束。诸位想想,若是心性狠戾、只知屠戮之辈,怎会留着这些‘败军之将’?这至少说明,他骨子里并非视人命如草芥,对百姓自不会无端苛责。”
众人闻言微微点头,有个曾在鲷城见过守军溃逃的教众低声接话:“确是如此,听说那些守军被收编后,还在城外帮着修过防洪的土堤,倒不像从前那般涣散了。”
洛阳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道:“其二,鲷城地处南境要冲,当地世家盘根错节,势力早已渗透到城防、商路各处,风聂将军虽是朝廷派来的将领,要在这儿站稳脚跟,少不得要和这些世家周旋。而民心,便是他手里最硬的筹码。他若善待百姓,百姓念他的好,他便能借民意牵制那些盘剥乡里的大族。反之,若他苛待百姓,失了民心,反倒会给世家留下攻讦的由头,得不偿失。”
这番话让殷副教主眼中的疑虑淡了几分——他久在教中处理事务,最懂“借力”的道理,风聂将军要在陌生之地立足,借民心制衡世家,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
“至于其三,”洛阳收回手指,语气添了几分笃定,“西境不太平,风聂将军要守,甚至要扩军,急需补充兵源。可招募士卒,靠的是什么?是名声。若他让百姓觉得‘入了军营便是火坑’,或是让鲷城百姓恨他入骨,谁会愿意抛家舍业跟着他卖命?唯有让百姓信他是‘为民办事的好官’,觉得跟着他能有生路,军营的招募令才能有人响应。”
他话音落下,营地中静了片刻,随即响起几声低低的赞同。有个长老抚着胡须笑道:“教主这么一说,倒是通透了。
“风聂将军要做的是‘扎根’,不是‘拔苗’,自然不会动鲷城百姓这块根基”
洛阳摆摆手,望着远处鲷城的方向——夜色中,那片城池的轮廓已模糊难辨,却仿佛能看到灯火下百姓安歇的模样。
他轻声道:“咱们走得急,能让他们少受些惊扰,便够了。”
晚风掠过,带着几分暖意,众人心中的隐忧,也随这阵风渐渐散了。
数日后队伍行至一处山口时,洛阳勒住了马缰。
他抬手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越过身前涌动的人潮,落在了不远处那道横亘天际的山峦上——那便是分隔南北的界山,翻过它,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南境。
此时正值清晨,山间云雾如揉碎的棉絮般漫溢,从山坳里缓缓爬上山脊,又顺着岩壁流淌而下。
阳光穿透云层,在雾霭中折射出淡淡的金辉,那些原本青灰的岩石、墨绿的植被,都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偶有山风拂过,云雾便轻轻翻涌,露出山尖时像浮在半空的蓬莱仙岛,转瞬又被雾气吞没,倒比画中景致多了几分灵动,连随行的刘娇娇都忍不住掀开车帘,轻声赞叹:“这山倒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殷副教主在一旁勒马而立,目光却比众人多了几分凝重:“南境气候诡谲,这雾看着好看,里头或许藏着门道。”
洛阳点头,收回目光时,已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山路蜿蜒,教众们踩着碎石缓行,马蹄踏过湿滑的苔藓,发出“沙沙”的轻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队伍终于翻过了山脊——脚下的路陡然变得平缓,眼前的景致也骤然换了模样。
若说西境的山是苍劲的汉子,南境的山便是裹着轻纱的少女。
远处峰峦叠嶂,却无北境的棱角分明,山形圆润柔和,层层叠叠地铺向天际,连空气都变得不同。
西境的风带着草木的干爽,这里的风却裹着潮湿的暖意,吹在脸上像浸了温水的棉巾,才走片刻,洛阳便觉额角沁出了细汗,连身上的锦袍都有些发黏。
“这天气……倒热得蹊跷。”刘娇娇从马车里探出头,手里拿着团扇轻轻扇着,鬓角的碎发已被汗水濡湿,“比鲷城热多了,连风都是暖的。”
洛阳也脱了外罩的披风,搭在马鞍上:“是啊,这般湿热,倒有些像书中记载的岭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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