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薛定谔的培养皿 (Schr?dingers Petri Dish)
地点： 伦敦塔地下最深层，“圣机”核心控制室 时间： 突破氢气封锁后 10分钟
厚重的铅门在绞盘的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沉重的空气从门缝里溢出，带着一股只有在暴风雨前的旷野上才能闻到的味道——那是臭氧与高能粒子的味道。
“我的天……” 铁臂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颤抖。 苏珊捂住了嘴巴，瞳孔震颤。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足有大教堂穹顶那么高的地下空间。 在这个空间的中央，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金属巨龙。
那是一个环形的管道结构，直径超过两百米。无数根粗大的铜缆像血管一样插在管道上，连接着周围数以万计的蒸汽阀门和差分机齿轮组。 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那是液氦冷却系统正在运作的证明。
“回旋加速器（Cyclotron）。” 亚瑟推了推眼镜，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但更多的是悲哀。
“这是旧世界物理学的巅峰之作。原本它是用来加速质子，探索宇宙起源的。” “但现在……” 亚瑟指了指那些丑陋的黄铜补丁和蒸汽管道： “……它被改装成了一个巨大的**‘历史焚烧炉’**。”
“焚烧炉？”苏珊不解。
“没错。”亚瑟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抚摸着冰冷的仪表盘，“把‘历史概念’数字化，输入这台机器，加速到亚光速，然后让它们对撞、湮灭，释放出纯粹的能量（熵）。”
“这台机器，就是支撑整个大英帝国浮空城的心脏。”
“喵。” 怀里的薛定谔突然跳了下来，它没有跑向机器，而是径直跑向了控制台中央的一个巨大的玻璃圆柱体。 它对着那个圆柱体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仿佛看到了同类，又仿佛看到了天敌。
亚瑟跟着猫走了过去。 当他看清玻璃柱里的东西时，即便是拥有超忆症、见惯了怪物的他，也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玻璃柱里充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 而在液体中央，悬浮着一个大脑。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有一个大脑，连着一截惨白的脊椎，脊椎上插满了数千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光纤和电极。 那些电极连接着旁边的打印机和示波器。
大脑的表面沟回还在微微蠕动，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这是……谁？”铁臂吓得后退了两步。
“它是这台机器的CPU（中央处理器）。” 亚瑟的声音在颤抖，“差分机的算力处理不了粒子对撞时的海量混沌数据。只有人类的大脑——而且必须是极其天才的大脑——才能驾驭这种计算。”
滋滋滋—— 旁边的老式针式打印机突然启动了。 它开始疯狂地吐出长长的纸带。
亚瑟一把抓起纸带。 上面的内容不是复杂的公式，而是用无数个“0”和“1”拼凑出来的、不断重复的英文单词：
HELP ME（杀了我） HELP ME（杀了我） HELP ME（杀了我）
“它……它还活着？”苏珊感觉头皮发麻。
“不仅活着，它还很痛苦。”亚瑟看着那个在营养液中抽搐的大脑，“为了保持算力，它被强制注射了兴奋剂，永远无法休眠。它在这个玻璃罐里，可能已经清醒地计算了一百年。”
突然，打印机的节奏变了。 纸带上的字符不再是求救，而是变成了一行清晰的公式：
F = G * (m1 * m2) / r^2
亚瑟猛地抬起头。 那是万有引力定律。
紧接着，纸带继续打印：
∫ e^x dx = e^x + C
微积分。
最后，打印机吐出了一个名字，一个让亚瑟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的名字：
I AM ISAAC（我是艾萨克）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艾萨克……”亚瑟盯着那个大脑，眼眶瞬间红了，“……艾萨克·牛顿？”
“牛顿爵士？！”苏珊和铁臂同时惊呼，“他不是在两百年前就去世了吗？教科书上说他升入了‘机械天堂’！”
“谎言。都是谎言。” 亚瑟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带，指节发白。 “皇室没有让他死。他们把他的大脑挖了出来，做成了这台机器的控制核心。” “因为他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大脑。只有他，才能压制住被焚烧的历史产生的反噬。”
“两百年了……” 亚瑟看着那个在罐子里沉浮的大脑。 “现代物理学的奠基人，被当成一个零件，囚禁在这里两百年。”
这是何等的亵渎。 这是何等的绝望。
滋—— 打印机又动了。这次只有一行字： 【给我解脱。作为交换，我给你权杖。】
亚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愤中冷静下来。 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快死了。辐射病正在吞噬他的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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