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凌晨。
南宫门外的血，还没干透。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硝烟的焦糊气，像一层油腻的膜，糊满了紫禁城的半个天空。
郭勇亲手把最后一具叛军的尸体扔上囚车，他身上的铁甲，缝隙里都渗着血。
他抹了把脸，走到一处黑暗的墙角，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单膝跪下。
“殿下，三百二十七名叛逆，尽数诛绝，无一活口。另，按您的吩咐，活捉了为首的曹钦，和那个一直在背后煽风点火的‘西域高僧’。”
阴影里，没有任何回应。
郭勇也不意外，磕了个头，起身，继续他血腥的清理工作。
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不在南宫的尸山血海里。
而在另一个地方。
一个活人进去，就再也别想直着出来的地方。
西厂诏狱。
这座人间炼狱，今晚的气氛，压抑得让鬼都喘不过气。
墙壁上的火把，烧得明明很旺，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里，除了经年不散的血腥和腐烂味，还多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最深处的丙字号审讯室里，曹钦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地上。
这个不久前还幻想着封侯拜相的男人，此刻，裤裆湿透，抖得像筛糠，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饶命”两个字。
可没人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另一个囚犯身上。
那个所谓的“西域高僧”。
他盘腿坐在角落，僧袍上沾着血污，却依旧坐得笔直。
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小禄子亲自带人去给他上镣铐，刚一靠近。
异变陡生！
那“高僧”的眼中突然爆出一团精光，脑袋猛地向后一仰，牙关狠狠一错！
“咔嚓！”
一声脆响！
藏在后槽牙里的毒药囊，被他毫不犹豫地咬碎！
一缕黑血，顺着他的嘴角就流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不好！他要自尽！”
小禄子大惊失色，扑上去想捏开他的嘴，但已经晚了。
那高僧的身体猛地抽搐一下，脖子一歪，便没了声息，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的诡异微笑。
好快的毒！好狠的人！
就在西厂缇骑们都以为人死定了的时候，一个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审讯室的屏风后响起。
“想死？”
朱见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在孤的西厂里，死，是最大的恩赐。你，配吗？”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只是淡淡地对身旁的王瑾下了道命令。
“王院使，该你了。”
王瑾，太医院的新任院使，也是朱见济最信任的杏林国手。
他提着一个古怪的药箱，快步上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壮硕的药童。
“把他给我撬开！”王瑾一声令下，两个药童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用一根特制的铁条，粗暴地撬开了“高僧”早已咬紧的牙关。
一根皮管，被毫不客气地从他嘴里，一直捅进了胃里。
另一头，一个巨大的水囊被举起，混着大量草木灰和皂角的浑浊液体，被疯狂地灌了进去！
催吐，洗胃！
最简单，也最霸道的法子！
那“高僧”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明明已经死了的身体，却开始剧烈地抽搐。
紧接着，王瑾从药箱里取出一套细长的银针，看也不看，精准地刺入“高僧”胸口的几处大穴，捻动之间，一股股热流渡了过去。
“噗——”
“高僧”的身体猛地弓起，张嘴喷出一大口黑色的污血，里面混杂着各种没消化干净的秽物，腥臭难闻。
催吐完毕，王瑾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装着碧绿色的药液。他用一根空心针吸满，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高僧”的颈动脉。
以针渡药，将朱见济早就备下的广谱解毒剂，直接打入血液。
“咳……咳咳……”
地上的“尸体”，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个一心求死的“高僧”，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死成时，他眼中那死水般的平静，终于被一种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是这世上最极致的恐怖！
……
一间特殊的审讯室。
这里没有老虎凳，没有辣椒水，甚至干净得一尘不染。
那个自称胡安的西班牙特务，被绑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囚衣，精神在强效解毒剂的作用下，反而异常清醒。
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对面，慢条斯理擦拭着一套金针的少年太子，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顶点。
他不怕死，但他怕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的手段，超出了他的认知，近乎于魔鬼。
“胡安，隶属于西班牙驻吕宋总督麾下，‘圣教之剑’骑士团三等行走，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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