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秋八月十八,出征第五日。戈壁滩狂风裹沙砾,击于昭雪司亲卫甲胄之上,撞出细碎脆响。沈惊鸿勒住“踏雪”缰绳,胯下良驹不安刨蹄,鼻息喷吐的白气在燥风中转瞬消散。其抬手遮额,遥望远处起伏的雅丹地貌——赭红色岩柱在夕阳下形如蛰伏巨兽,岩柱间隙隐约闪过的数道黑影,难逃其常年查案练就的锐目。
“督主,前方三里处有异动。”萧玦策马趋至身侧,玄铁剑鞘覆薄沙,其指尖指向左侧沟壑,“该处本为干涸河床,却有新鲜马蹄印,蹄铁纹路乃西域特产菱形纹,与雪莲教马匪制式一致。”稍顿,补充道,“且印迹未干,观其深浅,应为半个时辰前经过,约三十骑。”
沈惊鸿垂眸审视银甲袖口划痕——此为昨日遭遇小股流寇所留,流寇自称南疆牧民,却操京郊口音,临终咬碎的毒囊与黑风寨党徒制式完全一致。其掌心不自觉攥实父亲遗留的银针,针尾“昭雪”二字硌着掌心,传来熟悉钝痛。三年前其初入昭雪司追查父冤,曾于戈壁遇伏,全赖父亲旧部拼死相护方得脱险;今身为大都督,肩负两千将士性命,肩上担子较当年重了百倍。
“陆大人何在?”其扬声询问,目光扫过队伍后侧。锦衣卫飞鱼服在暮色中尤为醒目,陆炳正率数名锦衣卫勘验沿途痕迹,闻言疾步驰来,手中举半块撕裂黑布:“督主,此乃前方沙棘丛中所获,布上绣潜龙会龙纹残片,边缘有刀割痕,似为仓促销毁所留。”
“三十骑雪莲教马匪,携潜龙会标识,半时辰前于沟壑设伏。”沈惊鸿语速平稳,思绪已将线索串联,“彼等非为劫道,实乃探路——后方必有大股人马,欲借雅丹地貌之复杂地形伏击我部。”其回望队列中昭雪司亲卫,将士虽面带疲色,却皆腰杆挺直,横刀与弩箭尽出鞘待命。此乃其亲手整训之师,遴选时既考武艺,更核身家清白,半数为当年蒙冤官员子弟,对“昭雪”二字怀有深入骨髓的执念。
“传我将令!”沈惊鸿声线陡然拔高,银甲映夕阳泛冷冽光,“秦风,率两百亲卫原地扎营,竖‘昭雪司’大旗,营中燃三堆篝火,多插旌旗,营造主力休整之假象。”其转向萧玦,“萧将军,率五百禁军随我自右侧山脊迂回,居高临下探明伏兵底细;陆大人,率三百锦衣卫潜伏左侧沟壑上游,待伏兵出动,断其后路。余部由秦风统领,若见西南方向升起红色信号弹,即率军佯攻,吸引伏兵注意力。”
“得令!”三人齐声应诺,转身部署。沈惊鸿凝望秦风指挥扎营的身影,忆及昨日其私下呈递的家书——秦风母病重,却执意令子随军,信中言“沈家督主为天下含冤者行事,汝随其,娘无忧”。其心中微暖,翻身上马时对秦风道:“守好营盘,我等速去速回,莫让令堂在京牵挂。”秦风身形一僵,回头用力颔首,眼眶微泛红潮。
右侧山脊坡度较预判更陡,岩石锋锐如刀,踏雪马蹄数次打滑,沈惊鸿俯身按鞍,袖中银链滑出半尺,缠住突出岩柱稳住身形。萧玦紧随其后,不时伸手扶掖险些坠马的亲兵,其素来寡言,却于细节处显温情——当年其父与沈毅同朝,虽政见不合常争执,然沈毅蒙冤后,其父第一个挺身而出鸣冤,这份情谊,萧玦从未宣之于口,却以行动践行十余年。
“督主,请看该处。”萧玦骤然勒马,指向沟壑底部。沈惊鸿顺其目光望去,见沟壑两侧岩柱后插数十根削尖木矛,矛尖涂黑色药膏,散发淡淡苦杏仁味——此乃雪莲教常用的见血封喉毒。沟壑中央挖数道陷阱,上覆干草薄沙,若非夕阳斜照映出沙面细微凹陷,绝难察觉。陷阱后方高地上,隐约可见架设的弩箭,箭尖在暮色中闪寒芒。
“伏兵至少两百人。”沈惊鸿目测弩箭数量,“弩箭架于高处,覆盖整条沟壑出口,若我部贸然正面通行,必遭箭雨伏击。”其沉吟片刻,目光落于高地边缘数株骆驼刺——枝条遭刻意折断,断口朝向西北,此乃雪莲教传递“前方有敌”的暗号。“彼等在等候信号,即那三十骑探路者的回报。”其忽然勾唇,指尖捻起一枚银针,“既如此,我等便送彼等一份‘回报’。”
半个时辰后,沟壑入口传来马蹄声。三名“雪莲教马匪”策马奔来,身着黑衣且染血痕,实为沈惊鸿麾下善伪装的亲卫——彼等已截杀三十骑探路贼寇,取为首者首级,此刻仿贼寇姿态高声呼喝:“大哥!前方营盘仅两百人,皆在生火造饭,可趁机偷袭!”
沟壑内传来一声哨响,高地上弩箭手即刻调整角度。沈惊鸿伏于山脊岩隙后,看清高地上情形——为首者乃络腮胡大汉,身着雪莲教首领级白色长袍,腰间悬青铜令牌,与黑风寨潜龙会令牌样式相近,唯龙纹旁多刻一朵雪莲。大汉身侧立一黑袍人,身形瘦削,面覆青铜面具,右手垂于身侧,果然缺一截无名指。
是墨先生的亲信!沈惊鸿心猛地一缩,指尖银针险些滑落。那黑袍人站姿特异,左肩微沉,似为旧伤未愈——此与魏嵩供认的“墨先生于流沙关作战时被箭射穿左肩”完全吻合。其正欲细察,却见络腮胡大汉挥手示意,两百余名伏兵即刻从沟壑两侧涌出,持弯刀、弩箭朝秦风扎营方向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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