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嵩手中茶杯“当啷”撞在案上,茶水溅到拟票上。李策出身农户,是世家眼中的“泥腿子”;陈武更是当年弹劾秦家克扣军饷的硬骨头,两家积怨三十年。他颤声开口:“大人,李策寒门出身恐难服众,陈武与秦家有怨必公报私仇!况且陛下倚重世家,这般任免……”“军中只论战功,不论血统!”沈惊鸿将朱笔拍在砚台里,墨汁溅起的飞沫落在拟票上,“李策从士卒做到游击将军,靠的是每次冲锋都站最前;陈武去年烧自家粮仓断突厥补给,难道是为了私怨?至于陛下,若他要保世家而弃北疆,这江山他坐得稳吗?”
她抓起一本军报,翻到最末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签着上千名将士的姓名,红手印盖得层层叠叠,正是举荐李策的联名书。秦嵩看着那些粗糙的指印,脸色红白交替,终是羞愧低头:“老夫遵令……只是族中长辈那边……”沈惊鸿从架上取下一本烫金黑册,丢到他面前——《世家军权录》四个字闪着冷光,里面详细记着秦家在禁军的五位校尉、三位副将名单,每人的贪腐劣迹都附着重证,“若秦家敢作梗,昭镜司便以‘结党营私’论处,这些人全革职查办。到时候秦家别说守关,怕是连禁军的门都进不去。”
秦嵩捧着黑册的手不停发抖,每页罪证都像烧红的烙铁。他终于明白,沈惊鸿早把秦家的根基摸得通透,从粮草账到军权分布,再到将领人选,环环相扣得让他无从反驳。他起身躬身,腰弯得几乎贴地:“老夫即刻回兵部改拟票,午后必送盖印文书来。”转身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金鱼袋——那是秦家荣耀的象征,此刻却重得像块石头。
秦嵩刚走,李默便捧着封火漆密信进来,火漆印着漠南屯田司的麦穗纹:“大人,陈武将军急报,雁门关军器半数不能用,弓断箭锈,怕是挡不住突厥反扑。”沈惊鸿拆开信,陈武那刚劲的字迹里透着焦灼,“军器失修”四字后竟划破了宣纸——老将军握笔时的急切,跃然纸上。她指尖捏着信纸,指节发白:“传我将令!苏文带二十校尉去军器监,三日内赶制五百硬弓、三千破甲箭,敢拖延者以通敌论;李修去户部支三万两,监督修缮雁门关城楼;李默点十五精锐,随我去李策府——他刚回京复命,北疆防务细节,我要亲听他说。”
李策府在城南陋巷,院墙斑驳得露出青砖,门口两株老槐树挂着去年的褪色灯笼,连个像样的门环都没有。昭镜司校尉守在巷口时,街坊们扒着门缝议论:“这不是打胜仗的李将军家吗?咋来了这么多官差?”“听说要升官了,这是来传旨的吧!”沈惊鸿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上的苔痕,抬手叩门——门环是锈迹斑斑的铁制,敲起来发着闷响。
开门的是个穿粗布短褂的老仆,看到沈惊鸿的官袍,慌忙擦着手躬身:“大人快请进!将军刚回来,在后院擦盔甲呢。”沈惊鸿跟着进院,后院小得转不开身,正房窗纸补着补丁,廊下挂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墙角堆着几捆柴火。李策赤着上身,后背三道箭伤还缠着渗血的纱布,正用布巾擦拭那副布满刀痕的盔甲,阳光照在他结实的臂膀上,映出满身战疤。
听到脚步声,李策回头,见是沈惊鸿,慌忙丢下布巾单膝跪地:“末将李策,参见沈大人!”声音洪亮,却因牵动伤口而发虚。沈惊鸿快步上前扶他,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当年戍边时留下的刀伤:“将军伤势未愈,不必多礼。”她让老仆搬来竹椅,坐在廊下直言,“兵部拟让秦峰守云漠关,我已驳回,举荐你接任——想听你一句实话,敢接吗?”
李策眼中闪过惊色,随即摇头:“大人,末将出身寒微,世家定会发难;秦峰在军中人脉广,怕是会暗中掣肘。若因末将乱了军心,北疆危矣!”沈惊鸿从袖中抽出那本联名军报,放在他膝上:“你看看这些名字——张校尉、王百户,都是你带出来的兄弟;连老将军陈武都在后面签了字。军中将士认的是你身中三箭不退的血性,不是秦家的姓氏!”
李策摩挲着那些熟悉的签名,眼眶渐渐发红。张校尉是他同乡,当年一起扛着锄头参军;王百户在西城之战中替他挡过一刀……这些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如今竟联名举荐他。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末将怕……怕守不住云漠关,对不起将士们的信任,更对不起大人的提拔。”“你怕的不是守关,是世家的唾沫星子。”沈惊鸿打断他,目光落在那副旧盔甲上,“当年你参军时说,要让北疆百姓再也不用躲突厥铁骑。如今云漠关需要你,你要当逃兵?”
这句话戳中了李策的痛处。他想起当年亲眼见突厥铁骑踏平家乡,父亲把他藏在柴堆里时说的“活下去,守好国门”;想起西城之战中,那些倒在他身边的兄弟最后喊的“将军,守住城”。他猛地站起身,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震得院中小草发颤:“末将接令!愿守云漠关,若突厥踏过一步,末将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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