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皮肤,让他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一点点冷却、沉淀。
他的眼神,在浓稠的夜色里,锐利得像即将出鞘的刀锋。
如果……如果王氏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父亲真的不是陆德贵和王氏的亲生儿子?
那么,父亲是谁?他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当年发生了什么?是遗弃?是送养?还是……更不堪的缘由?
陆德贵和王氏,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收养者?还是……偷窃了父亲人生的贼?
一想到父亲这大半辈子,可能在为一个偷走他人生、还对他百般苛待的家庭当牛做马,最后落下残疾,换来的却是一句“养不熟的野种”,陆远就感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沿着脊柱一路窜上天灵盖。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确定了目标后的极致冷静,是一种即将揭开巨大黑幕前的兴奋与愤怒交织的战栗。
他惊想,自己如果没有穿越而来,父亲肯定会郁郁而终,母亲积劳成疾,自己家破人亡的惨状。而陆德贵一家,虽然也没大富大贵,却始终踩着父亲的尸骨,活得理所当然!
原来,根子在这里!
“呵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陆远的喉咙里逸出,消散在夜风里。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对于陆德贵和王氏,对于可能存在的、偷换了父亲人生的幕后黑手,对于所有践踏过父亲尊严的人,他要的,不仅仅是让他们“高攀不起”。
他要的是——“昨天你弃我如敝履,今日我让你悔青肠子。开局被调换的人生,我亲手拨乱反正!”
——“誓要让所有仇敌,血债血偿!”
父亲的债,他来讨!父亲被偷走的人生,他来夺回!父亲失去的尊严,他来重塑!
陆远深吸了一口气,秋夜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灰和泥土的气息,让他的大脑愈发清醒。
他不再停留,推着自行车,如同寻常归家的青年一样,平静地走进了自家院子,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从未传入他的耳中。
“爹,娘,我回来了。砖厂的事谈妥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李桂兰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慈爱的笑容:“哎,快洗手吃饭,锅里给你热着粥呢。”
陆建国坐在堂屋的矮凳上,就着昏黄的灯光,正在编一个箩筐,闻言抬起头,露出一个朴实的、带着关切的笑容:“累了吧?先歇歇。”
看着父亲那饱经风霜却依旧温厚的脸,陆远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感。
他面上不露分毫,笑着应了声:“不累。”
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清晰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从县医院的档案,到当年的知情人……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当年的真相,彻底挖出来。
这不仅仅是复仇,这是为父亲讨还一个公道,是拨正被篡改的命运齿轮!
属于他父亲的一切,谁也别想再霸占!
夜色,彻底笼罩了青山村。陆远家的窗口,透出温暖的灯光。而隐藏在温暖之下的,是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风暴。
陆远坐在饭桌旁,安静地喝着粥,眼神却已穿越了眼前的饭菜,投向了未知的、却注定波澜壮阔的远方。
他知道,从他听到那句话开始,一些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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