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驻地瞬间像被抽打的陀螺，高速运转起来。命令一道道下达，集结的哨声此起彼伏，战士们奔跑着整理装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临战前的肃杀。周参谋长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了旅部主要干部和直属部队主官，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狭小的指挥所里，地图铺在临时拼凑的桌子上，周围挤满了人。气氛凝重而紧迫。周参谋长简要通报了青龙山兄弟部队的危急情况和师部的指示，明确了旅主力必须立即驰援、侧击日军的决心。
“时间紧迫，详细的作战计划必须在部队开进途中完善。”周参谋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凌云身上，“凌云同志，你对敌情和初步构想最熟悉，由你先谈谈战术层面的具体设想，大家讨论，尽快形成方案！”
“是！”凌云没有推辞，他知道此刻每一秒都关乎青龙山战友的生死。他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支铅笔，摒弃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接切入核心。
“参谋长，各位同志，”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根据现有情报，日军主力约一个大队，配属炮兵，正从东、南两个方向猛攻青龙山主峰。我旅驰援，正面硬碰不明智。我的建议是：采取‘围魏救赵’与‘中心开花’相结合的战术！”
他手中的铅笔在地图上快速划动：“第一，以旅主力一部，伴攻日军在青龙山侧后的重要支撑点——黑石岭据点。此地是日军后勤通道的关键，一旦受袭，必能吸引部分围攻青龙山的日军回援，减轻正面压力。此任务需要动作迅猛，声势浩大。”
“第二，”铅笔指向青龙山与日军结合部的一处险要山谷，“我亲率一支精锐突击队，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秘密渗透至此处——**鹰嘴涧**。这里是日军两个进攻方向的结合部，指挥和后勤系统相对混乱。一旦黑石岭打响，日军注意力被吸引，我突击队突然从鹰嘴涧杀出，直扑日军指挥所或炮兵阵地！打掉其大脑和獠牙，必能引起日军全线混乱！”
“第三，旅主力其余部队，预先隐蔽在青龙山日军侧翼，待其混乱之时，全线出击，与青龙山守军里应外合，争取最大战果！”
这个计划，大胆、凌厉，充满了冒险精神，但也极具针对性。它避免了与日军优势兵力正面消耗，而是直击要害，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扭转战局。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几位老成持重的营团长面露沉思，显然在衡量其中的风险。渗透敌纵深，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突击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周参谋长盯着地图，手指在“鹰嘴涧”和“黑石岭”之间来回移动，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好！险中求胜，正是目前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我看可行！细节上再完善一下，比如突击队的组成、渗透路线、联络信号、撤退方案。”
他看向凌云，目光灼灼：“凌云同志，鹰嘴涧突击队，由你全权负责指挥！你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么装备，旅部直属队随你挑！”
“是！”凌云感受到巨大的信任和压力，“突击队贵精不贵多，我需要一支约五十人的精锐，必须熟悉山地作战，意志坚定，装备上需要充足的自动火力和手榴弹、炸药。”
“没问题！”周参谋长当场拍板，然后目光转向其他干部，“黑石岭伴攻任务，由一团负责！主力隐蔽待机部队，由二团、三团负责！政治部的同志立刻动员沿途群众，提供向导和情报支持！后勤部门，优先保障突击队和伴攻部队的弹药补给！”
命令迅速分解下达，整个战争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会议结束后，众人立刻分头准备。周参谋长却单独叫住了准备离开去挑选人手的凌云。
“凌云同志，等一下。”周参谋长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水，语气不似刚才开会时那般急促，而是多了几分深意，“计划是定了，但执行计划的人，心里得有杆秤。这次行动，不仅仅是军事仗，更是一场政治仗。”
凌云接过水碗，认真倾听。
“你知道，我们新四军，和你们以前的国军，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周参谋长看着他，目光深邃。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凌云放下水碗，没有立刻用现代知识库里的标准答案来回应，而是结合这段时间的亲身经历和观察，诚恳地说：“我感觉……最大的不同，在于‘为谁而战’。”
“哦？具体说说。”周参谋长饶有兴趣地鼓励道。
“在南京，我们也在血战，但很多时候，感觉是在为命令而战，为军人的荣誉而战，甚至……是为求生而战。高层混乱，后勤不济，百姓流离，我们像无根的浮萍。”凌云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沉重，“但在这里，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战士们知道为什么拿起枪，政委、指导员会和每个战士谈心，讲抗日救国的道理；你们打仗，会考虑到群众的安危，会把缴获的粮食分给穷人；就连黑风寨那样的土匪，也因为你们坚持抗日而暗中相助……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这支军队是扎根在泥土里的，是和老百姓血脉相连的。这大概就是……‘人民战争’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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