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年的元宵,南京城的灯火还没来得及褪尽暖意,一场血宴便把皇城染成了冷色。
数百颗人头滚落在午门广场,溅起的血珠粘在汉白玉栏杆上,冻成了暗红的冰渣;英国公、诚意伯这些传了百年的勋贵家族,一夜之间便如被狂风摧折的古木,连带着上千家眷或入诏狱、或流三千里。
待到早春的风终于吹软了秦淮河的柳丝,宫墙内外的空气里,却始终裹着一股洗不净的铁锈味 —— 那是血腥气渗进砖石缝里,揉着新抽的绿芽,生出的几分诡异的肃杀。
朝堂上的寂静,比元宵夜的刀光更让人胆寒。幸存的官员们上朝时,腰间的玉带都不敢发出半分声响:户部尚书李嵩的象牙笏板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他总想起元宵夜亲眼看见英国公张辅被拖出府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翰林院编修王敬之低头盯着御道上的青砖缝,连皇帝的目光扫过来都不敢抬眼 —— 谁都知道,上一个敢在殿上质疑 “削藩” 的御史,如今还挂在城门楼上示众。
所有人都把 “顺从” 刻在了脸上,哪怕心里藏着千般念头,也绝不敢在明面上漏出半分反对的话。
可乾清宫御案后的朱允炆,脸上没有半分 “胜券在握” 的笑意。他指尖摩挲着案上那枚和田玉印,印文 “制诰之宝” 的棱角硌得指腹发疼,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靠刀子架在脖子上换来的顺从,就像寒冬里冻住的河面,看着结实,开春一暖便会融得无影无踪。
元宵血宴不过是扫清了挡路的顽石,要让这大明朝真正换一副筋骨,还得靠 “制度” 这把锤子 —— 把权力敲进规则织成的笼子里,再在铁砧上反复锤炼,才能成器。
他最先盯上的,是藏在阴影里的那把 “暗刃”—— 情报统计局。
这把刀在两次宫变里都捅在了要害上:查勋贵私兵、探藩王异动,没它不行;可藏在暗处久了,难免会生出 “越界” 的戾气。
朱允炆没再让它继续躲着,一道明发天下的诏书,像把利刃从鞘里拔出来,明晃晃地宣告:情报统计局升为直属于皇帝的独立衙署,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平起平坐,专管 “监察百官、肃吏治、探内外隐忧”。
首领定了 “都督同知” 衔,由跟着他多年的王钺出任,连官服上的补子都换成了象征 “巡察” 的獬豸纹。
更关键的是诏书里那几条 “铁规矩”:情报局能查案、能取证据、能递密奏,但绝不能审人、不能定罪、不能动手 —— 哪怕抓了贪官,也得把罪证打包交给刑部和大理寺,按律审理。
朱允炆在诏书上批的那句 “利器当藏锋,更当束鞘”,被抄在情报局衙署的正堂墙上,时时刻刻盯着王钺和底下的人:这把刀是用来护规矩的,不是用来造新恐惧的。
刚把情报局的 “鞘” 束好,朱允炆又盯上了《皇明宪约》的 “漏洞”。
这部去年颁行的宪约,就像刚搭好的房架子,看着周正,可没填血肉,遇事还是容易 “塌”:内阁有时三阁老各执一词,奏折压在文渊阁半个月没动静;议政会的议员们吵起架来能掀了屋顶,却没人知道 “议案该怎么提、怎么辩、怎么表决”;大理寺审案时,常有勋贵派人来 “说情”,法官连驳回的底气都没有。
没过几日,三道配套细则便跟着诏书颁了下来,像给房架子填了梁、糊了墙:
《内阁议事规程》把 “权责” 划得明明白白:军国大事(比如调兵、削藩)必须三阁老联名票拟,三日内必须出结果,谁推诿就摘谁的乌纱;日常政务(比如修河堤、选秀才)皇帝能独断,但得让六部尚书联名备案,免得日后六部以 “无内阁合议” 为由甩锅。
连阁老们议事的桌子都改了 —— 以前是按品级排座,如今改成圆桌,谁也别想靠 “位次” 压人。
《议政会章程》更细,连议员的 “任期”“权利” 都写得清清楚楚:地方议员由各州府乡绅、商户公推,任期三年,不许连任超过两届;议案得有十个以上议员联名才能提,辩论时每人只能说一炷香的时间,不许抢话;表决时用 “投筹”—— 红筹算 “同意”,黑筹算 “反对”,白筹算 “弃权”,筹数当场点清,谁也别想暗地改数。有个老议员拿着章程叹:“以前议事像菜市场吵架,如今总算有了规矩。”
《司法独立保障令》更是给法官们撑了腰:严令 “大理寺掌审判、刑部掌缉捕、都察院掌监督”,谁要是敢派手下干涉审案,不管是勋贵还是太监,都按 “扰乱司法” 治罪;还试着搞了 “法官终身制”—— 只要法官没犯贪赃、枉法的大错,谁也不能罢免他。大理寺卿周延儒拿到令子时,激动得把官帽都碰掉了:“有了这道令,咱们审案时,腰杆总算能挺直了!”
这三道细则一落地,《皇明宪约》才算真正 “活” 了过来 —— 不再是纸面上的条文,成了能管得住内阁、镇得住议员、护得住法官的真规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大明基建录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大明基建录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