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西那场无声的超度,如同洗涤灵魂的圣泉,在桑吉与阿娜尔心中沉淀下深沉的平静。当朝廷的旨意抵达,那份措辞复杂、试图安抚亡魂与生者、也带着帝国威严的祭文被当众宣读时,两人已悄然离开了那片曾浸透千年血泪的土地。
“维年月日,甘肃巡抚谨以清酌庶羞,告于前元宁夏王妃斡尔朵氏及众童稚之灵:呜呼!生亦皆贵,死竟同埋!此千古之异事,亦幽冥之大哀!若谓胡俗,不知瘗埋,何故深藏城基,封锢千载?若为汉家,仁心为本,焉忍瘗尔墙隅,永锢尘埃?事虽可怪,匪夷所思;枯骨则一,同此悲哉!
今者城垣增筑,事非得已。皇恩浩荡,悯尔无辜。谕我官军,小心迁尔灵柩,不碍修砌,存安汝魂于清净之所。若尔棺椁浅露,有碍观瞻,当为尔卜吉壤良茔,妥为安葬。尔今尔后,或在城垣庇护之下,或在幽谷静谧之茔,皆得各相保护,不受惊扰。愿尔等早脱沉沦,永妥幽冥,勿生怨怼,勿为厉殃。尚飨!”
巡抚的声音在城头回荡,带着官腔的抑扬顿挫,试图以文辞的庄重与许诺的安宁,抚平这惊世骇俗的发现所带来的恐慌与怨念。桑吉和阿娜尔远远听着,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他们知道,真正解脱的魂灵早已归于星河,这祭文,不过是说给活人听,写给青史看的。两人牵着马,背着沉重的药筐与药箱,汇入东去的商旅队伍,将甘州的喧嚣与历史的沉重,连同那篇精心雕琢的祭文,一同抛在了身后。
驿道延伸,祁连雪峰在左,戈壁瀚海在右。风沙磨砺着行人的脸庞,也磨砺着心志。几日后,当一座远比甘州更为雄浑、沧桑的巨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一股混杂着边塞豪情与历史尘埃的独特气息,便已扑面而来。
凉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的诗句仿佛在风中低吟。这里,是无数铁血与诗篇浇灌的土地。作为扼守河西走廊的锁钥,凉州曾有过太多显赫的身份:西夏西都西凉府,元世祖忽必烈赐名的永昌路治所,阔端大王威震西域的根基……而如今,在大明王朝的版图上,它是抵御北方铁骑的重镇——凉州卫。
走近城池,更能感受到那份在战火与岁月中不断淬炼的厚重与新生。凉州城刚刚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般的大规模增筑!原本的旧城被巧妙地利用与改造:
增筑后的城墙,高达三丈三尺,巍峨如山岳!周长虽缩减至十一里一百八十步,却更为紧凑坚实,墙体厚度达到惊人的六尺!坚固的夯土外包以新烧的青砖,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整个城池的轮廓,因截去南城旧基,又向西延伸一里,竟形成一种奇特的“东西长、南北狭”的形态。当地百姓指着那高耸的城郭,自豪地称之为“凤凰城”——取其浴火重生、展翅欲飞之意。
四座城门,气象森严。东、南、北三门皆巍然耸立着雄伟的城楼。
南城门: 最为壮丽!一座重檐歇山顶的城楼拔地而起,面阔七间,高两层。巨大的斗拱层层托起飞翘的檐角,如同鲲鹏振翅,直欲破空而去!琉璃瓦在阳光下流淌着青绿色的光晕。城楼下设有瓮城,瓮城门开在南侧。欲进城者,需先入瓮城门,再向西拐入一条短街,方能直抵真正的东城门。此设计精巧险要,易守难攻。更令人称奇的是南城门上装有传说中的“分水剑”!此物乃巨大精铁铸就的楔形分水脊,深深嵌入城门基础。正对城门的是祁连山麓奔涌而下的金塔河。每当夏日山洪暴发,浊浪排空,这“分水剑”便如定海神针,将狂暴的洪流一劈为二,使之顺着城墙两侧的深壕咆哮而去,护佑城中万千生灵。而每当夜深人静,若有人进入南城门幽深的门洞,常能听到淅淅沥沥、如同细雨敲打屋瓦的清脆声响,铮铮淙淙,不绝于耳,此乃“夜雨打瓦”之奇观。然步出城楼,抬头望天,却只见皓月当空,星河璀璨,万籁俱寂。这神秘声响,或为筑城时匠人暗藏的导水秘道共鸣,或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建筑玄机,已成凉州一谜。
北城门: 城楼形制与南门迥异,乃单檐歇山顶,高耸三层,面阔七间,四周环绕粗壮的朱漆廊柱,气势雄浑厚重。其建筑技艺尤为精湛,支撑楼体的数根“通天大柱”,皆为整根巨木雕琢而成,高逾十丈,需数人合抱!更奇的是,传说若从北城楼北面某扇格子门特定的小孔中向北眺望,竟能穿透百里烟尘,清晰地望见民勤县方向的大漠驼队、红崖山起伏的赤色山峦,甚至民勤县城的轮廓!此“千里眼”之奇,或为地势高拔、视野开阔所致,亦或暗含某种古老的望远机关之术,引得无数人登楼一窥究竟。
西城门: 新开不久,尚未修筑宏伟城楼,只在城门上方,按北斗七星方位,堆筑了七个巨大的黄土墩台,名曰“七星剑”。此阵势虽简朴,却隐含兵家奇门阵法,借北斗星力,镇守西方门户,平添几分神秘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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