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从容。
“我们来谈谈你的‘契约’。”陈默开门见山，没有绕圈子，“你汲取那些微小的生命能量、记忆碎片，目的是什么？”
“商人”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目的？监狱长阁下，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收集‘资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就像你们需要电力维持这座堡垒，我需要……嗯，我们可以称之为‘泛意识流资源’，来维持我的‘生意’运转。那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只是确保‘交易’公平性的必要环节罢了。”
“公平？”陈默语气转冷，“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加契约，也算公平？”
“知情同意，是文明社会的理想状态。”“商人”摊了摊手，动作优雅，“但在很多情况下，‘默认条款’和‘隐形契约’才是构成世界运转的基石。您呼吸空气，是否需要与大气层签订契约？您使用这座堡垒的能源，是否逐项阅读过它的使用协议？我只是将这种无处不在的规则，变得更加……显性化和可操作化而已。”
他的诡辩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却又让人一时难以反驳。
“你的‘生意’是什么？谁是你的客户？”陈默换了个问题。
“我的客户遍布诸多层面，”“商人”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深邃了一些，“从渴望力量的个体，到寻求稳定秩序的文明，甚至……一些您无法想象的存在。我的‘商品’也多种多样，情报、资源、力量、乃至命运的微小转折……只要付得起代价。”
“那么，将你送到这里的那位‘客户’，付出了什么代价？”陈默紧紧盯着他。
“商人”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关于客户的信息，受保密契约限制，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送我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庞大‘交易’链条中的一环。而您，监狱长阁下，以及这座有趣的‘深渊’堡垒，现在也身处这条链条之中了。”
果然！陈默心念急转。总局，或者总局内的某些势力，与“信风”商会乃至“商人”背后，存在着某种交易！
“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陈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商人”身体微微前倾，尽管隔着厚厚的隔离墙，陈默仿佛都能感受到他那充满算计的目光：“我是一个投资者，监狱长阁下。我看好这里的……‘潜力’。那些被您关押的、独特的存在，他们本身，以及他们背后所牵连的因果和规则，都是极具价值的‘稀缺资源’。我希望能获得在这里进行……嗯，‘有限度商业活动’的许可。比如，与某些‘住客’进行一些互惠互利的交易。”
他果然将目标指向了其他囚犯！陈默立刻意识到，如果让“商人”的能力在囚犯中扩散开来，天知道会引发何等混乱的后果！那些本就能力诡异、心思各异的“主角”们，一旦获得了“商人”提供的“交易”渠道，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可能。”陈默断然拒绝，“‘深渊’不是你的市场。”
“别急着拒绝，监狱长阁下。”“商人”并不气馁，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深邃的笑容，“拒绝，本身也是一种选择，而任何选择，都伴随着相应的‘机会成本’。您固守于此，拒绝交易，或许能维持暂时的稳定，但您也可能错过了解决更大危机、获取关键资源的机会。比如……您对‘记录者议会’了解多少？对那座观测站的秘密又知道几分？或许，我们之间，也可以达成一份对双方都有利的‘契约’。”
他开始抛出诱饵，试图将陈默也拉入他的“交易”体系。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对方不仅手段诡异，对信息的掌握也远超预期。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声道：“你的提议，我没有兴趣。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这里的囚犯。”
说完，他直接切断了通讯。
隔离室内，“商人”看着暗下去的通讯指示灯，并不恼怒，只是轻轻推了推眼镜，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没关系，监狱长阁下。契约的种子已经播下，规则的渗透已经开始。当您意识到某些问题无法用力量解决，当您迫切需要某些东西而不可得时……您会主动来找我的。毕竟，在‘深渊’之中，有些代价，总是需要支付的。”
隔离区外，陈默面色凝重。这次接触，虽然没能获得所有答案，但确认了几个关键信息：“商人”的目标是囚犯和堡垒本身的“资源”；其背后牵扯着更庞大的交易网络；他试图诱惑自己进行交易。
更重要的是，陈默在对话的最后，动用全部精神力去感知，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其冰冷、纯粹的规则之力，从“商人”身上弥漫开来，那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权柄的碎片。
这个“商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彻底限制甚至瓦解其能力的方法。否则，这座“深渊”，恐怕真的会变成他肆意妄为的“商场”。而下一场风暴，或许就将由一张张无形的“契约”所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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