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福星”两个字的时候,她语气里那点酸涩几乎是写脸上的。
我心里一紧,想起二舅那句“你欠着”,又想起罗半仙那句“福漏漏”。
“古柳福窝窝,以后可能要改名了。”我说。
“改啥?”她随口接。
“改叫古柳福……”我本来想说“福漏漏”,但莫名觉得太扎心,就改口:“古柳福打折。”
苏小杏没忍住笑喷:“福打折是啥鬼?”
“就是运气打折,八折、七折、五折往下扣。”我胡扯,“你看,现在一件事要倒霉不会全倒,先坏一点冰柜,再坏一点收成。”
她笑着笑着,又收了笑:“那你呢?你打几折?”
“我?”我想了一下,“我可能是‘福溢出’,溢出来的部分往外漏。”
这话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跟给自己洗白似的。
苏小杏盯着我看了两秒:“你知道你最近说话特别讨厌吗?”
“哪儿讨厌?”
“你以前被说晦气的时候,一脸不服,现在被叫福星了,又开始说自己不配。”
她扔了块小石头,砸在地上,“你到底想当啥?”
我被问住了。
“当个正常人吧。”我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不太有笑点的话。
“那你先别当灯。”她撇嘴,“灯太亮,别人眼睛疼。”
她说完,自顾自回去端菜了,只留我一个人继续看灯。
路灯那一圈飞虫越聚越多,有的撞在灯罩上弹开,有的干脆贴在上面一动不动。
我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又有点同情。
——你说它们是自己往上飞的,还是被光骗过去的?
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更扎心的方向:
——那我呢?
我到底是“被碗选中的”,还是就是那个“手贱”的?
2
回家的路上,我拖着脚走得很慢。
老柳树下那块地被踩得光秃秃的,树干焦黑的那一截在月光下看起来更像伤口。
我站在树下,抬头看了一眼。
没光。
没有电影里那种“忽然亮起一道诡异的光圈”,也没有二舅说的“你头顶晃瞎人眼”的那种强光。
一切都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
要是真一点异象都没有,那是不是说明刚才那些话都是吓唬我的?
我正自我安慰,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咳嗽了一声。
不是二舅的嗓音,也不是罗半仙那种带酒气的。
“娃。”
我回头一看。
半夜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瘦高瘦高的,肩膀有点塌,手里拎着一只破旧布袋子。
借着月光,我认出那张脸——
镇上算命摊常坐在桥头的那个老道士。
他一般只在集市那几天出现,很少主动往村里跑。
今天不但跑来了,还站在我家柳树下。
“你这头上的光,”他眯着眼,慢悠悠说,“比我桥头那盏路灯还扎眼。”
——
然后呢?
我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三个“看得见的人”了。
而我,已经快装不下“这都是巧合”这句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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