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工部,暮色已悄然四合。
陆仁并未停歇,马车径直驶向兵部衙门所在的方向。
与应对两位国舅和部院侍郎的“利诱”不同,面对兵部尚书马文升,他需要准备一套截然不同的策略。
马文升以忠直清廉、老成谋国着称,简单的金银难以动摇其心志,需得以国势、军情、大义为切入,辅以无法拒绝的“公利”,方能说动这位枢臣。
兵部衙门的气氛远比户部、工部更为肃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边关的烽火气息。
通传之后,陆仁被引入一间陈设简朴却充满威仪的值房。马文升正伏案批阅一份边镇急报,眉头紧锁,甚至未曾抬头。案头一盏油灯,映照着他饱经风霜、刻满忧虑的面容。
陆仁静立一旁,不敢打扰。良久,马文升才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陆仁,目光锐利而疲惫:“陆修撰?你不在西山应对核查,来我兵部何事?若是为蔚州马武说情,就不必多言了。兵部自有法度。”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开门见山便封住了求情的路子。
陆仁深深一揖,神色恭敬而凝重:“下官参见马尚书。下官此来,非为说情,实是为解尚书大人之忧,为我大明强军之事,向大人请教、献策而来。”
“哦?”马文升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下官听闻,近日宣府、大同等地,鞑靼小股骑兵扰边愈发频繁,虽未酿成大患,然边军疲于奔命,卫所空虚、兵员不足、器械朽坏之弊,已然凸显。”陆仁开口并未提蔚州,而是直指马文升此刻最焦心之事,“陛下与尚书大人为此夙夜忧叹,下官虽职微,亦感同身受,五内如焚!”
这番话,正好说中了马文升的心事,他脸色稍缓,叹道:“边事艰难,非一日之寒。卫所制败坏至此,老夫忝居此位,愧对陛下,愧对将士。”
“尚书大人鞠躬尽瘁,天下皆知。”陆仁先肯定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然沉疴需用猛药。若依旧例,修修补补,无非苟延残喘。鞑靼今日是小股扰边,若他日大举入寇,我大明可有堪战之兵?可有御敌之利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马文升:“蔚州新军之试,或许方式激烈,惹来非议。然其初衷,正是要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马尚书可知,振武营五百军士,经此数月新法训导,其阵列、号令、技艺、士气,已远非寻常卫所军士可比?若九边皆能练出此等精锐,何愁鞑虏不靖?何愁边关不宁?”
马文升沉吟道:“此事,老夫亦有耳闻。然其耗饷甚巨,且之法…与旧制迥异,易引非议,动摇军心。”
“耗饷虽增,然其战力提升,一卒可当数卒之用!长远来看,反而是节省!”陆仁据理力争,“至于与旧制迥异,请问尚书大人,是祖宗成法重要,还是边关安宁、将士性命重要?若固守成法而致丧师失地,我等岂不成了千古罪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陛下允准试点,正是有此深意啊!”
他见马文升不语,知其内心挣扎,继续加码,语气沉痛:“下官知道,兵部诸多同僚,乃至边镇将官,对此新法多有疑虑,乃至抵触。此乃常情。然其或因不明就里,或因触及旧利。然下官相信,但凡真心为国之大明臣子,最终必会以国事为重!蔚州新军,并非马武之私军,乃是陛下之新军,大明之未来!其所用燧发铳(稍作透露),装填迅捷,不畏风雨,若能量产装备,我军战力必将倍增!此等利国利军之事,岂能因些许阻力和非议而夭折?”
马文升目光闪烁,显然被“燧发铳”一词和“陛下之新军”的说法所触动。他缓缓道:“你所言,不无道理。然兵部非老夫一人之言堂,诸多事务,需上下协调…如今弹劾之风正盛,老夫亦难…”
陆仁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精心准备的“利诱”——但这份利,并非给马文升个人,而是给整个兵部,给“强军”事业本身。
“下官深知尚书大人为难之处,亦知兵部同僚们之清苦。”陆仁语气诚恳,“正因为如此,下官愿以西山部分收益,反哺强军之大业!下官提议,可由西山每年拨付一笔‘强军协饷’,专款专用:其一,用于补贴兵部诸位清苦郎官、书吏之俸禄,使其能安心任事;其二,用于犒赏有功于军备改良、文书传递之员吏;其三,用于资助阵亡、伤残将士之遗孤幼子,令忠魂得慰;其四…可用于选送兵部官员及边镇将领之优异子弟,入西山工匠学堂或未来将筹办之水师学堂就读,专习格物、算学、舆地等实学,为我大明培养未来之将才!”
这一番话,可谓煞费苦心。它避开了直接的行贿嫌疑,将“利益”包装在“补贴清苦”、“犒赏有功”、“抚恤忠烈”、“培养人才”这些冠冕堂皇且无法指摘的理由之下。这笔钱看似给了兵部整体,实则精准地惠及了从中下层官吏到潜在利益关联者的方方面面,能极大缓解兵部自身的经费压力,收买人心,更能为马文升推行强军之策减少内部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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