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烽火燃起的第十日,京师空气中的压抑感几乎凝成实质。
西山内外一片死寂,宛若暴风雨中心诡异的平静。陆仁深知,这平静之下,是无数双贪婪而焦灼的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出错,等着将他撕碎。
破局之刃,唯有“利益”。他必须主动出击,用足够肥美的诱饵,撬开最凶狠的几张獠牙。
“备车。”陆仁声音平静,对赵德柱吩咐道,“先去寿宁侯府,再去建昌侯府。礼数备足,那份‘辽东、云南水泥专营契约’带上。”
寿宁侯府邸朱门高耸,门房见是陆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审视,敷衍地入内通报,竟让陆仁在门外等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陆仁面色不变,静立等候,心中冷笑。
终于得入府内,寿宁侯张鹤龄并未在正厅接待,而是在一间充斥着酒气和香料味的偏厅。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哟,陆修撰?真是稀客。不在西山收拾你的烂摊子,跑本侯这里来做甚?” 语气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陆仁躬身行礼,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讽刺:“下官参见侯爷。近日朝中多有误会,下官深感不安,特来向侯爷请益。些许西山土产,不成敬意。” 赵德柱立刻将礼单奉上。
张鹤龄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看到“辽东都司水泥专营权”字样时,眼神骤然一凝,坐直了身子。但他立刻压下贪婪,故作不屑:“哼,区区专营权,本侯还看不上眼。你西山如今自身难保,这专营权怕是张空头契纸吧?”
陆仁不慌不忙,微笑道:“侯爷说笑了。陛下既允试点,水泥之利便是实实在在。辽东乃九边重镇,筑堡修路,维稳地方,朝廷投入岂会少了?此专营之利,细水长流,年入数十万两仅是保守。下官思来想去,此等重任,非侯爷这般国之勋戚、深得陛下信重者不能担当。故而特来相请,愿与侯爷共襄盛举。” 他刻意避开眼前困境,只描绘未来美景,并将对方捧到不可或缺的高度。
张鹤龄眼神闪烁,贪婪终究压过了故作姿态。他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些:“唔…你倒是有几分眼光。只是…如今弹劾你的奏章都快堆满通政司了,本侯若是接了你这生意,岂不是惹一身骚?”
“侯爷威名赫赫,皇亲国戚,些许宵小之言,何足道哉?”陆仁立刻送上高帽,“正因如今有些许波澜,才更需侯爷这般定海神针出面镇抚。侯爷若肯点头,便是向朝野表明态度,那些非议自然烟消云散。届时,侯爷坐收巨利,下官得保试点,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张鹤龄被这番马屁拍得舒坦,又实在难以抗拒那数万两白银的年利诱惑,终于哈哈一笑:“好!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上,本侯便替你担待一二!往后朝中若再有不开眼的乱嚼舌根,本侯替你打发!” 贪婪与虚荣,让他轻松咬钩。
建昌侯张延龄处,过程更为直接。张延龄性子更急,看到“云南布政使司专营权”的契约,眼睛几乎冒出绿光,听到陆仁暗示未来海贸利益更大时,更是迫不及待地当场就要画押,被陆仁以“需完善细则”为由劝住。他拍着胸脯保证:“陆兄弟放心!有本侯在,看谁还敢动你西山!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其蠢蠢欲动、见利忘形的模样,暴露无遗。
拿下两位国舅,只是初步稳住阵脚。真正的硬仗,在于攻克户部左侍郎李瓒和工部右侍郎张达。此二人深耕部院多年,背后关系盘根错节,老奸巨猾,绝非国舅那般易与。且他们发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山的崛起,确实触动了户部和工部原有的一些利益链条(如工程分包、物料采购中的油水)。
陆仁首先拜访的是户部左侍郎李瓒。在李瓒那堆满卷宗、充满账册墨香的值房内,气氛凝重得多。
李瓒并未让座,只是冷冷地看着陆仁:“陆修撰,你不在西山配合核查,来本官这里有何贵干?若是为求情,就不必开口了,户部行事,自有法度。” 开门见山,堵死求情之路。
陆仁深深一揖,神色诚恳:“李大人误会了。下官此来,非为求情,实是为请教,亦是…为大人分忧而来。”
“哦?为本官分忧?”李瓒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正是。”陆仁不疾不徐道,“大人总掌天下钱粮,近年九边饷银、黄河水患、宗室供养,开销浩大,国库捉襟见肘,陛下与大人之艰难,下官感同身受。西山试点,或许方式急切,惹来非议,但其本心,实是想为陛下、为大人开辟新财源。水泥之利,大人已见。然其之后,尚有透明琉璃、乃至…重开海贸之巨利想象。” 他仔细观察着李瓒,见其虽然面色不变,但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心知已触动其心弦。
他继续加码:“然新财源若管理不善,易生贪腐,反损国帑,此非陛下与大人所愿见。下官愚见,非有李大人这般精通财赋、清正廉明之重臣‘协理核查’,将其完全纳入户部正轨不可!此非仅为西山计,实是为陛下之新库府计!大人若愿屈尊指引,西山愿将未来三成新利,设为‘专项发展基金’,其使用调度,皆需报请户部核准。此外,每年另奉上‘咨询敬仪’五万两,以酬大人辛劳。” 这番话,既给了对方掌控新财源的大义名分(纳入户部管理),又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三成新利基金的管理权+五万两现银),还将对方捧到了“指导者”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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