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没有立刻让他们开枪,而是先站到了成才身边。成才正按照白天教官教的姿势据枪,身体绷得有些紧。
铁路伸出右手,手掌温热,稳稳地托了一下成才握持护木的前手小臂:“这里,太僵。握枪不是死攥着烧火棍,也不是捧着热红薯,”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穿透力,“你得让它像是你胳膊的一部分,太紧,枪身一震,准星就跳了;太松,控不住。”
说着,铁路自己端起了那把狙击枪。他没有刻意摆出教科书般标准的卧姿,只是两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身体自然侧立,
左手托住枪身护木下方,右腮轻轻贴住枪托,视线透过瞄准镜望向远处的靶心。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人与枪早已融为一体。“看好了。”他低语一声。
下一刻,“啪”!
一声清脆却不显炸耳的枪响划破靶场的寂静。枪口几乎没有上扬,铁路的肩膀只是极其细微地后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原位。报靶器立刻发出“滴滴”的鸣响,远处靶位旁的指示灯亮起——十环,正中靶心。
成才看得眼睛都直了,呼吸下意识屏住。
许三多也忍不住“啊”地低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只留下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铁路放下枪,侧头看成才,用空着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窝:“看见没?击发的瞬间,这里要‘松’,要‘泄劲儿’。
后坐力不是用来硬扛的,你得顺着它,让它通过你的胳膊、肩膀,传到你的腰胯,再到脚下,就像卸下一副重担,而不是用胸口去顶。”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成才的肩背和腰侧虚虚比划着力的传导路径。
接着,他走到许三多身旁。许三多正努力模仿刚才看到的姿势,但手腕显得有些僵硬,呼吸也有些乱。
铁路伸出手,宽厚的掌心轻轻拍了拍许三多绷紧的右手腕关节:“这里,放松。瞄准的时候,呼吸要平,要缓。”
他放缓了语速,模拟着节奏,“吸……呼……就在你缓缓呼出那半口气,气息最稳、身体最静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指虚按在许三多扣着扳机的食指上,“就是扣动扳机的最佳时机。”
讲解完毕,铁路再次端枪。这次他故意换了个更随性甚至有些刁钻的姿势,身体半侧,左腿微曲,左手肘部撑在左膝上作为支撑,右手扣住扳机。
姿势看起来不如之前标准,甚至带着点野路子的利落。“不一定总要规规矩矩,”
他说道,目光却依旧锐利地锁定目标,“战场上,能找到支撑、能快速击发、能打中,才是关键。”
“啪!” 又是一声干脆的枪响。报靶器再次欢快地鸣叫——十环。
成才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上来,胸膛里被一种混合着极度崇拜和跃跃欲试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看着铁路那举重若轻的姿态,看着那弹无虚发的精准,眼睛恨不得黏在铁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上,试图将其拆解、消化、印入脑海。
铁路似乎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他继续往下教:“如果打移动靶,或者假设目标在运动,就不能只傻盯着靶心追。”
他端起枪,示意成才和许三多看瞄准镜里的视野,“你得预判。就像在山里追野兔,你不能只看它现在在哪儿,得估摸它受惊后会往哪边蹿,提前把枪口指到它前面去,等它自己撞进你的准星里。”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移动枪口,模拟着追踪移动目标的轨迹,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狩猎般的笃定。
接下来的时间,铁路或站或蹲,时而用狙击步枪,时而甚至拿起成才的八一杠做演示。他不仅打固定靶心,
还刻意射击靶心边缘的同一位置,连续几枪,硬生生在坚硬的靶纸上钻出一个边缘清晰的小小孔洞,展示出骇人的控制力和一致性。
成才跟着他的指点调整呼吸、放松肌肉、体会“泄力”的感觉,原本在连续射击时容易飘忽的枪感,如同被一只沉稳的大手扶正,
迅速变得扎实起来。几组子弹打下来,报靶器显示的环数稳步提升,七环、八环、九环……甚至偶尔也撞上一个十环。
许三多学得慢,但他有股子天生的认真和执着。铁路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抿着嘴,皱着小眉头,努力记在心里,
然后在一次次的尝试中笨拙却坚定地调整自己。他的进步没有成才那样明显跃进,但动作却肉眼可见地一次比一次更连贯,更沉稳。
铁路大多数时间都静静地站在两人侧后方,抱着胳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晚风从空旷的靶场那头吹来,带着白昼未散尽的余热和沙土特有的干燥气息,
也送来了隐隐的硝烟味和枪管微微发热后的金属味。灯光将两个年轻人专注练习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沙土地上,汗水渐渐浸湿了他们训练服的后背。
看着成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亮得灼人的崇拜光芒,再看看许三多那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枪和远处靶的认真模样,
铁路心里头那点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慢慢漾开,熨帖着四肢百骸。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自从两人跑过来后,就一直没有真正消失过,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三个月的日子,是被毒日头晒得发软发黏的柏油路,是作训服肩背处那圈泛白又怎么也搓不掉的汗碱,是障碍场深坑边缘被靴底反复蹬踏磨出的毛边,更是伍六一那个仿佛用铁水铸在成绩榜首的名字。
战术考核时,他低姿匍匐过铁丝网,手肘膝盖与沙石摩擦的声响又快又狠,像饿急了的豹子扑食。射击精度考核,他据枪的姿势钉在地上一样,准星尖上的微光稳得让人心定。
武装越野,他总在队伍最前头,背影被汗水浸透,却从不见晃荡。格斗对抗,他眼神凶得像要咬人,招式没有一点花哨,全是奔着“制敌”去的。
他就这样,一把钝铁进了熔炉,三个月千锤百炼,成了把寒光凛凛的刀,把“第一”两个字焊得死死的,谁也撬不动。
喜欢程材成才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程材成才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