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刚灭,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廊灯光斜切进来,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谁?”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沉。
成才心里一紧,从床上弹起来,信纸往枕头下一塞,动作快得像受训的新兵。
“报告!是我,成才。”他立正站直。
铁路手里手电筒的光柱在宿舍扫了一圈,落在成才脸上。
鼾声未断,他抬了抬下巴:“出来。”
走廊尽头窗边,夜风带着凉意。
铁路从口袋摸出根烟,捏在指间转了转,没点。
“给谁写信?”他问,眼睛看着窗外。
成才老实回答:“给伍六一。我老乡,在军校。”
“伍六一……”铁路重复这个名字,眉峰微挑。梦里那个大高个,确实是块当兵的料。
“是。”成才嘴角微扬,“他五公里能跑进二十一分。”
铁路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是块料。”
他转头看成才,眼神在昏暗光线里沉了沉,“你在这边怎么样?军训吃得消?”他怎么感觉班长好像瘦了?
“报告!吃得消!考核队列优秀,打靶九环,比上次进步!”成才真没想到这次军训负责的是铁叔叔。
“别老报告。”铁路摆手,语气松了些,“生活上呢?跟同学处得如何?有没有难处?”
成才不知道为什么,他脸微微发热:“都挺好。三多和我同班,苏石孙玉也照顾。就是站军姿久了腿酸,不过比走山路轻松。”
“酸就对了。”铁路点头,目光转向窗外月光,“大学里不光练身子,更要练脑子。人大是好地方,别浪费。”
他停顿一下,“有事随时找我。”
成才鼻子发酸:“谢谢铁叔叔。”
铁路拍他肩膀,力道适中:“别叫叔叔。”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拂过成才肩膀位置,“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训。下次写信早点,别熬。”
成才目送他转身。走廊灯光把铁路的背影拉得很长,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平稳有力,直到拐角消失。
回到宿舍,成才摸出枕头下的信纸。指尖触到温热的字迹时,窗外虫鸣似乎轻了些。
铁路大步流星地往宿舍楼外走。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亮一灭,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实的笃笃声,倒比平日里的步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缓。
一出宿舍楼门,夜风就裹着夏末的潮气扑过来,吹得人胳膊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抬头瞥了眼成才宿舍的方向,那扇窗户里的暖黄光晕果然已经彻底暗下去,想来是班长躺回了床上。
铁路往操场角落的老杨树底下走,那里僻静,没什么人来。
他摸出烟盒,指尖夹出一支烟,打火机“咔哒”一响,火苗舔着烟卷,腾起一小团橘红色的光。
烟丝燃着的滋滋声里,他狠狠吸了一大口,尼古丁的辛辣顺着喉咙往下滚,呛得他胸腔微微发疼。
“伍六一……成才……”他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眉眼间的硬朗竟柔和了几分,还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
都是半大的小子,隔着千里万里,还能把彼此的日子放在心上,半夜里点灯写信,说的是军训的趣事,藏的是实打实的惦记。
这股子纯粹的热乎劲儿,像根细针,轻轻戳了戳他这颗浸了多年风霜的心。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战场,跟班长挤在被窝里,他给班长打着手电,班长写信,字里行间全是班长对他爷爷的思念。
烟蒂燃到了指尖,烫得他猛地回神。
他把烟蒂摁灭在脚下的泥土里,又用脚尖碾了碾,望着远处训练场上立着的单杠,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风卷着树叶沙沙响,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羡慕。
年轻真好啊,真好。
吃完晚饭,天色刚擦上一层朦胧的灰蓝,训练场上几盏大功率照明灯已经“嗡”地亮起,将沙土地照得一片暖黄,连飞扬的细微尘土都清晰可见。
成才和几个勾肩搭背的同学嘻嘻哈哈道了别,一扭头,便瞧见队伍集合点旁边的阴影里,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铁路背光站着,身姿挺拔如松,指间夹着的香烟亮着一点暗红的火光,烟雾袅袅上升,在他轮廓硬朗的脸侧缭绕。他似乎正在看着散去的队伍,又似乎只是在独自想着什么。
成才眼睛倏地亮了,拽了拽身边许三多的胳膊,声音里压不住的雀跃:“三多,看!”
两人也顾不上别的,一前一后便小跑着过去,脚步在沙土地上带起轻微的沙沙声。离着还有七八步远,成才就扬起清亮的嗓子喊:“铁叔叔!”
许三多跟在他侧后方,步子迈得依旧有些新兵式的规整,也腼腆地跟着叫了一声:“铁叔叔。”
铁路闻声转过头来,脸上那点沉思的神色瞬间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他指尖熟练地一捻,将还剩小半截的烟蒂掐灭在脚旁专门用来收集烟头的沙堆里,又用锃亮的军靴底轻轻碾了两下,确保火星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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