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到来,扰乱了金饰村原有的节奏。
接下来的几天,以空山庄园为核心,方圆几里都成了临时的片场。
拉器材的卡车在村路上碾出更深的车辙,发电机嗡嗡作响,穿着海城带来的时髦衣衫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穿梭在田间地头,引得村里的狗都跟着兴奋地跑来跑去。
陆文生尽量如常工作,处理村务,去田间查看麦穗的长势,调解村民间鸡毛蒜皮的小纠纷。
但他总能“恰好”听到关于剧组的最新消息。
比如,苏导演发了好大的脾气,因为一个镜头反复拍不好;又比如,那个漂亮的女主角,用的雪花膏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他刻意避开了空山庄园那片区域。
仿佛不去看,不去听,那个存在于记忆中、如今被现实具象化的苏亦承,就依然只是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陆文生正在村委和几个干部商量夏粮收购的事情,毛豆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文生书记,不好了!剧组……剧组和栓子叔他们吵起来了。”
陆文生心里一沉,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是栓子叔家的水牛。剧组拍戏,要借栓子叔家的水牛,栓子叔答应了。可……可他们嫌牛不够‘上镜’,非要给牛身上刷什么东西,栓子叔不让,说那东西伤牛,就吵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在农村,耕牛是重要的劳力,是农户的命根子,轻易动不得。
陆文生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赶到村后靠近河滩的拍摄地时,场面正僵持着。
栓子叔梗着脖子,死死攥着牛绳,脸涨得通红。
他面前,一个留着长发、戴着贝雷帽,看样子是美术指导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解释着什么“艺术效果”。
旁边围了一圈剧组人员和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
苏亦承站在摄影机旁,脸色很不好看。
他手里拿着对讲机,眉头紧锁,显然对拍摄中断极为不满。
看到陆文生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文生书记,你来得正好。”栓子叔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他们要给俺的牛刷颜色,这咋行?牛要是病了,俺家地里的活儿谁干?”
那个美术指导转向陆文生,语气带着几分都市人的优越感和不耐烦:“书记同志,我们用的是特制的、无害的植物色素,只是为了镜头效果,让牛看起来更符合电影的美学要求,不会对牛造成任何伤害,这位老乡太不配合了。”
陆文生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先走到栓子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仔细看了看那头被卷入风波的老水牛。
牛身上确实被刷了一小块棕褐色,与它本来的毛色有些差异。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那所谓的“植物色素”,凑近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化学气味。
“苏导,”陆文生站起身,目光越过美术指导,直接看向苏亦承。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栓子叔的担心有道理。庄稼人靠牛吃饭,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说这东西无害,但口说无凭。如果非要使用,我们需要县里畜牧站出具的安全证明。否则,村里不能同意。”
他的态度明确,立场坚定,完全站在了村民一边。
苏亦承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对那个还想争辩的美术指导摆了摆手:“算了。不用了。”
美术指导一愣:“苏导,那镜头效果……”
“想别的办法。”苏亦承语气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用光影弥补,或者找角度。尊重当地村民的意愿。”
他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监视器前,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注意,调整方案,准备下一场。”
一场风波,因陆文生的介入和苏亦承最终的退让而平息。
村民们低声议论着散开,看向陆文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信服。
栓子叔牵着牛,连声向陆文生道谢。
陆文生看着苏亦承独自坐在监视器前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
他刚才的处理方式,看似驳了苏亦承的面子,但他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艺术固然重要,但在这里,生存和生活的逻辑,才是第一位的。
他正准备离开,苏亦承却突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
“文生书记,”苏亦承的声音隔着几步远传来,听不出情绪,“晚上有空吗?关于后续拍摄可能涉及的一些场地和村民协调问题,想跟你详细聊一下。”
这不是私人的邀约,是工作需求。
理由充分,无法拒绝。
陆文生停顿了一下,点头:“好。晚饭后,村委办公室。”
傍晚,风声渐歇,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饭菜的香味。
陆文生在村委办公室简单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收拾干净,泡了两杯本地产的、有些粗粝的绿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南风吹吹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南风吹吹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