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鹏家里二楼的工作室里,只听得见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窗外,小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屋内两张专注而又略带疲惫的脸。
李鹏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播放着今天钓鱼视频的粗剪片段。王刚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画面精美,从晨曦微露到阳光灿烂,抛竿、扬竿、刺鱼、溜鱼……每一个动作都被多角度捕捉,尤其是与那条大鲢鳙的搏斗,剪辑得张力十足,配上临时找的背景音乐,看起来技术流十足,场面也足够刺激。
“怎么样,刚哥?”李鹏按下暂停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完成初稿的兴奋和期待,“节奏、画面、高潮点,我觉得都挺到位了!尤其是溜大鱼这段,绝对能爆!”
王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定格的画面上——那是他成功抄起大鲢鳙后,一个略带喘息但表情平静的特写。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
“鹏子,”王刚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再放一遍,从开头开始。”
李鹏愣了一下,依言点下播放键。
视频再一次流淌起来。优美的风景,专业的操作,紧张刺激的搏鱼过程……王刚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仔细,仿佛要穿透画面,看清每一帧背后隐藏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视频播放完毕,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技术上没问题,拍得剪得都很好。”王刚缓缓说道,他转过头,看向李鹏,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探寻,“但是鹏子,你看了之后,除了觉得‘技术好’、‘场面刺激’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其他的感觉?”李鹏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就是……很专业,很厉害啊!能学到东西,看着也过瘾。这不就是咱们定位的‘技术流’吗?”
“是技术流,没错。”王刚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可我感觉,它好像少了点什么。就像……就像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用料扎实,火候到位,摆盘也漂亮,但吃下去,总觉得少了那一点点能触动味蕾深处,能让人回味无穷的‘锅气’或者说是……灵魂。”
他停下来,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努力组织着语言:“你看,我们记录了一次成功的作钓,展示了技巧,甚至宣扬了遵守规则、放流无效鱼的行为。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确’,但也仅仅止步于‘正确’了。它像一份标准的产品说明书,或者一份严谨的军事行动报告,逻辑清晰,执行完美,但……没有温度,没有故事,没有‘我’。”
李鹏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他意识到了王刚在说什么。他也重新看向屏幕,试着用王刚的眼光去审视这段视频。确实,画面精美,技术过硬,但似乎……缺少了那种能让人心弦微颤,能引发深层共鸣的东西。它和市面上很多追求视觉刺激的钓鱼视频本质上没有拉开差距,只是执行得更好而已。
“刚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太‘硬’了?太专注于技术和结果了?”李鹏若有所思。
“可能吧。”王刚坐回椅子,手指点了点屏幕上自己那张平静的脸,“你看这里,我钓到那条大鲢鳙,经历了一场那么刺激的搏斗,但我的表情,除了专注和用力,你看不到太多的东西。没有遭遇巨物时真正的意外和瞬间的慌乱,没有控鱼过程中那种与未知力量角力的紧张和不确定,甚至最后放流时,也只是一个按规矩办事的冷静动作。”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省:“观众看到的,是一个技术高超、心态稳定、遵守规则的‘刚哥’。这很好,但这像是一个完美的符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会兴奋、会紧张、会犹豫、会思考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鹏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我们需要的是‘人情味’,是故事感!不仅仅是记录‘我钓到了鱼’,而是展现‘我为什么钓鱼’,‘钓鱼时我在想什么’,‘这条鱼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渔获’……就像……”
“就像我们做‘幸福小颖的日常’一样。”王刚接过了话头,眼神骤然清晰起来,“我们卖的不只是水果蔬菜,是徐小颖镜头下厨房里的烟火气,是爸妈打包时那份仔细和叮嘱,是我们在社群里和顾客像家人一样的互动。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情感连接,构成了‘幸福小颖的日常’的灵魂,让它区别于‘超越果蔬’那样冰冷的连锁超市。”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快了些:“‘刚哥爱钓鱼’也一样。钓鱼,不应该只是一项纯粹的技巧展示或渔获竞赛。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在忙碌的商业博弈之外,寻找内心平静和与自然对话的一种方式。水边的等待,是对耐心的磨砺;与鱼的博弈,是对专注和判断力的考验;而最终的取舍,无论是带走还是放流,都体现着我们对规则、对生命的理解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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