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南江厂中央车间。
013号车床巨大的身躯刚刚完成一轮紧张的调试,轰鸣声暂时停歇,庞大的机体仿佛耗尽了力气般,进入短暂的休息。
这台庞然大物在空旷的车间里投下沉默而沉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后特有的、略带腥甜的灼热气息,混合着刺鼻的机油和冷却液的味道,凝结成一股工业特有的凝重氛围。
车间顶棚高悬的灯管投下惨白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细微闪烁的金属粉尘,它们如同疲惫的精灵,在光束中缓缓飘荡。
陈平正和魏文迪、黄兴洪等几位核心技术人员,围聚在车床旁的操作台前,几个人都微微弓着腰,脊背紧绷,手指紧紧按在一张摊开的、被反复翻阅而略显褶皱的蓝色图纸上,神情专注,语速飞快地争论着下一步的优化方案。
尽管厂区内外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氛围笼罩,沉重的压力如同铅云般压在每个人心头,但只要一触及到具体的技术难题,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工人眼中便会瞬间褪去疲惫和忧虑,重新燃起那种近乎本能的、充满热情与执着的光芒,仿佛只有冰冷的机械和精确的图纸,才能暂时驱散现实的阴霾。
“陈厂长,你看这里,”黄兴洪粗糙、指节粗大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图纸上一个标注复杂、线条密布的液压回路节点,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如果我们把压力阀的阈值再往上提5%,从理论计算上看,切削效率能拔高15%左右,这数字太诱人了。
可我这心里直打鼓,手心都冒汗,就怕这冲击负荷太大,超出系统极限,把整个管路系统给震垮了!那可就全完了!”
“黄师傅,切中要害,”陈平立刻俯下身,凑得更近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图纸,目光锐利如刀,仔细扫过图纸上那些精细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标注:
“冲击力确实是个绕不过去的大问题,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看,可以尝试换一种新型号的合金钢管,那种材料的抗压强度和韧性都经过验证,比我们现在用的强不少。
虽然成本肯定要往上蹿一截,采购周期也可能拉长,但从长远效益和整个系统运行的稳定性来看,这笔投入是值得的,是保命的钱。
魏总工,您经验最丰富,是咱们厂的定海神针,您觉得这路子行得通吗?”
魏文迪拄着那根磨得发亮、浸润了岁月包浆的手杖,也向前吃力地挪了一步,布满岁月刻痕、如同沟壑般的脸上露出深沉的思索神色。
他眯着有些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审视着那个关键回路,仿佛要将图纸看穿:
“嗯……小陈这个思路,方向是对的,是治本的法子。让我想想……”他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杖头上摩挲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库房角落里,好像还躺着一批早些年进口的特种合金管,我记得是德国货,规格型号应该对得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用场,跟宝贝疙瘩似的存着,落满了灰。或许,可以先拿它们来做实验,测试下实际效果,看看能不能顶住这冲击……”
就在这技术讨论渐入佳境,众人思维火花碰撞、灵感迸发的当口,几辆挂着普通地方牌照、车身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如同暗夜中游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碾过厂区粗糙的水泥路面,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径直滑行到中央车间那扇巨大、沉重的铁门前,稳稳停住。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推开,动作整齐划一,几名身着便装、但气质异常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步伐间带着训练有素节奏的男子迅速下车。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迈出的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实质的威严气场,目标明确,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或张望,径直朝着围在车床旁、正沉浸于技术讨论的陈平等人大步走来,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回响。
车间里原本专注于各自工作的工人们,立刻被这突兀而诡异的一幕攫住了心神。机器的运转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歇,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抬起头,带着困惑、惊疑和一丝本能的强烈不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群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不速之客,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精悍的中年男子。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偌大的车间里迅速扫视了一圈,冰冷且高效,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人群中央、穿着沾有机油工作服的陈平身上。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陈平面前,没有任何客套和铺垫,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直接从上衣内袋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烫着国徽的证件,动作标准、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清晰地出示在陈平眼前。
“陈平?”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片摩擦,不带一丝温度,也毫无起伏,纯粹是公式化的身份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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