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各位同志。陈平同志的天赋,是咱们南江厂,乃至整个国家机械行业的财富,这一点不容置疑。技术比武只是牛刀小试,他的潜力远不止于此,他能独立设计出那些精密部件,已经证明了他的非凡才华。”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最关键的是,他在今年的高考中,已经被东澜大学录取,但因家庭困难,他可能会放弃入学,再过半个月,学校就开始报名注册了。时间不等人啊!我提议,厂里应该以‘代培生’的方式,出资送他去国内顶尖的工业大学深造,系统学习理论,同时保留他的厂籍和岗位。
这样,他学成之后,必然会带着新知识回到南江厂,成为我们未来发展的核心引擎,带动整个厂的技术升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几位领导的赞同。第一生产副厂长董武点头附和:“魏工说得对,稳妥,实在,是为南江厂的长远利益着想,我们不能急功近利。”
李国栋沉思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缓缓点头认可:“魏工的建议很有前瞻性,符合我们自力更生的精神。”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寻求共识。
然而,坐在魏文迪对面的工会主席姜峰,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嘲讽。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却透着刻意拖延的味道,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魏总工的提议,出发点是好的,但格局,小了。”
他这句话一出,满座皆惊,原本的赞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姜峰继续说道,语调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热忱:
“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我们要有国际视野!陈平展现出的技术,已经超越了国内很多所谓的专家,送他去国内大学,那是压缩他的眼界,是‘大材小用’,是浪费他的时间,也是浪费国家的资源!”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加重语气:
“我建议,应该直接送他去倭国留学!去学习他们最先进的精密制造和管理理念!这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能让陈平快速成长为国际一流人才,回来带动南江厂跃升世界水平!”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慷慨激昂,却暗藏杀机。送陈平去日本,就等于把他送到了韩本山的眼皮子底下,脱离了南江厂的保护,生死祸福,全凭对方一句话。
这是典型的“捧杀”,表面上抬举,实则孤立控制。
第二生产副厂长童真立刻在一旁表态,声音响亮:“我赞成姜主席的意见,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埋没了人才!国际机会才是真正的出路!”
会议室里顿时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支持魏文迪的认为姜峰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财务副厂长钟金玲反驳道:
“日本留学费用高昂,风险太大,万一陈平不回来怎么办?”
“我们可以争取爱国人士资助,比如韩本山,他很看好陈平,这点小忙,他一定会帮的。”姜峰稳坐钓鱼台。
相信姜峰一番言论的,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副书记赵永红谨慎地插话:“是啊,改革开放就得走出去,不能固步自封!”
声音交织,气氛凝固。
李国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一时也难以决断。他看向魏文迪,发现老魏的脸色已经铁青,双拳紧握,显然在强忍怒火。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气氛陷入僵局,几乎要演变成一场口舌之战时,李国栋桌上的红色电话机骤然响起,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嘈杂,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在座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这部电话,是直接通往市府的专线,铃声本身就带着一种权威的震慑力。
李国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拿起电话,声音沉稳:“喂,您好,我是李国栋。”
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刚姚副市长沉稳而有力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出:“老李啊,会议开得怎么样了?关于陈平同志的事情,市里已经研究决定了。”
李国栋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陈市长,我们正在讨论,还没个结果呢。”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不用讨论了。”陈副市长的声音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一个好消息,国家级的‘高端数控机床国产化’专项小组,今天正式成立了,我们南江机械总厂,被列为核心单位。我亲自担任组长,你们厂的魏文迪同志,担任常务副组长,全权负责技术攻关,希望你们大力支持啊!”
电话很大声,小会议室的人都听得很清楚,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头,魏文迪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脊背挺得笔直。
陈副市长继续说道,语调充满决断:
“技术骨干名单,我看了你们报上来的材料,也参考了这次技术比武的结果。陈平同志,宋威同志,他们两个,都给我进专项小组!尤其是陈平,他是我们这次攻关的‘尖刀’,必须用在刀刃上!”
最后,陈副市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指令:
“关于陈平同志的培养问题,就这么定了。保送他进入国内顶尖大学,进行定向培养,学成后直接进入专项小组工作。这是国家需要,也是他个人最好的发展道路!你们南江厂,要全力支持,不得有误!”
“是!陈市长!我们坚决执行!”李国栋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回荡在会议室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
挂上电话,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被隔绝了。
姜峰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低头盯着桌面,手指微微颤抖——他与韩本山精心策划的送陈平去日本的计划,被一通来自市府的电话,碾得粉碎,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狠自己,搞什么技术比武大赛,真是丢人!
李国栋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姜峰身上,语气冰冷而威严,带着胜利者的决绝:“都听见了吗?市里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散会!”
说完,他率先起身,与魏文迪交换了一个振奋的眼神,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李国栋大步走出了会议室,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留下一室沉默的众人。
姜峰呆坐原地,久久未动,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失魂落魄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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