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光幕熄灭的瞬间,舰桥内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源也仿佛被抽走,彻底陷入粘稠的黑暗。只有主屏幕上,那覆盖着幽蓝冰霜的烛龙号轮廓模型,散发着微弱、冰冷的荧光,如同冰封在琥珀中的幽灵船。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电流被冻结的嘶嘶杂音,以及…引擎核心深处,那微弱到几乎断绝、却顽强如风中残烛般的搏动。
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覆盖核心的厚重冰霜,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每一次搏动,都让舰桥内凝结的空气微微震颤,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陆辰僵立在主控台前,合金臂死死扣住冰冷的金属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外界的绝对冰寒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作战服,刺入骨髓,试图冻结他的血液,凝固他的思维。唯有左胸心口处,那枚紧贴皮肤的空盒,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寒夜荒野里的一点篝火余烬,顽强地对抗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冰冷。
这暖流,是锚点,也是…引线。
他的赤红双瞳,如同两颗被冰封的血钻,死死锁定着舷窗外那片粘稠的黑暗。那里,“维京号”冰晶幽灵般的轮廓已经停止了移动,悬浮在距离烛龙号不足千米的“墨汁”中。它那层薄薄的冰蓝色护盾明灭不定,如同垂危病人的心电图,每一次光芒的微弱闪烁,都代表着它在死亡星云力场中艰难维持的代价。
阿斯特丽德选择了留下。或者说,她别无选择。退出这片死域,外面是四艘虎视眈眈的清道夫母舰;留下,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怖和陆辰玉石俱焚的疯狂。
僵持。在这片冻结的宇宙坟场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冰冷和死寂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悄然扫过烛龙号冻结的舰体。这股波动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舰船内部!源自那在幽蓝冰霜覆盖下艰难搏动的熔炉核心!
陆辰被冰封的神经猛地一颤!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呼唤?一种带着无尽悲怆、无尽思念、无尽温柔的…低语!这低语穿透了物理的隔绝,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深处!
“辰…”
一个魂牵梦萦、刻入骨髓的声音,轻轻响起。
嗡——!!!
陆辰的思维如同被重锤击中!赤红的双瞳猛地收缩!眼前的粘稠黑暗瞬间扭曲、变幻!
冰冷的舰桥消失了,覆盖着幽蓝冰霜的金属舱壁如同融化的蜡油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到令人心碎的景象。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机油和…薇身上那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馨香。这是…前世,那个堆满了破铜烂铁和机械图纸的、小小的“辰薇作坊”!窗外传来胖子插科打诨的叫卖声和老吴用扳手敲打金属的叮当脆响。
而就在他面前的工作台旁,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她正俯身,专注地调试着一台结构精密的防盗门锁核心,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细小的齿轮和簧片,阳光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跳跃。
是薇!
陆辰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撕裂灵魂般的狂喜混合着无法言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完好的左手颤抖着伸出,想要触碰那个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生死之遥的背影…
“薇…”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背对着他的身影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勾勒出她清丽柔和的侧脸轮廓,那双熟悉的、如同沉静湖泊般的眼眸,带着一丝嗔怪和温柔的笑意,看向他。
“又发什么呆?”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如同清泉流淌过山涧,“图纸都画歪了。”她指了指陆辰面前工作台上摊开的一张设计图——那赫然是前世辰薇五金厂第一代防盗锁的核心结构图!
陆辰的目光落在图纸上,又猛地抬起,死死盯着薇的脸。是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角的弧度,说话时微微抿起的唇角…都是他记忆深处最清晰、最珍贵的烙印!前世她自杀前,在屋顶上绝望回望的最后一眼…与眼前这带着嗔怪笑意的目光重叠、撕裂…
“薇…”陆辰再次开口,声音颤抖得更厉害,赤红的双眼中,熔炉的火焰疯狂跳动,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他完好的左手,不顾一切地向前抓去,想要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想要确认这不是冰冷的幻梦…
嗡——!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薇衣袖的瞬间!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带着绝对恶意的精神触须,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猛地刺穿了他意识中那片狂喜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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