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这是林皓意识复苏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地底河水的刺骨冰寒,也不是荒野夜风的凛冽,而是一种干燥的、包裹着身体的、实实在在的暖意。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跳跃的篝火光芒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依旧躺在那个干燥的石穴里,身下是厚实柔软的干草铺,身上盖着一件带着皂角清气和淡淡烟熏味的粗布外衫。篝火在洞穴中央燃烧着,驱散了夜的黑暗与寒意,也照亮了坐在他对面、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的老康。
左臂伤处传来一种被妥善处理后的、沉重却不再尖锐刺痛的麻木感,胸口被踢中的闷痛也减轻了许多。他尝试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依旧酸软,但那种濒死的虚脱感已经消失。
“醒了?”老康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跳跃的火苗上,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灶上有热水,旁边是吃的。”
林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灶台边缘果然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罐和两个用树叶包着的、烤得焦黄的杂粮饼子。饥饿感立刻如同苏醒的野兽般攫住了他,他道了声谢,挣扎着坐起身,先舀了碗热水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流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然后才拿起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老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偶尔添一根柴。洞穴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林皓咀嚼食物的声音。
吃完东西,林皓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精神也清明了许多。他看向老康,这个沉默如山石般的男人,是他和石根最后的希望。
“康叔,”林皓斟酌着开口,用上了敬称,“石大哥他……”
“他的事,稍后再说。”老康打断了他,抬起眼,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林皓,“先说说你。你是谁?石根为什么让你来?你怀里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尽管林皓说出了切口,也提到了石根,但显然,老康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在这条危机四伏的战线上,信任是需要用无数细节和事实来构建的,绝非一句切口或一个名字就能轻易获得。
林皓理解这种谨慎。他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身份开始说起——林正业的儿子,济世堂的变故,父亲的遗愿,韩老的救助,溶洞的追杀,阿七的引开追兵,与石根的汇合,野三关的陷阱,废弃驿站的弩手与斗笠人,矿洞中的生死托付,暗河潜行,黑水溪渡河……他将这短短十数日间,那充满了血腥、背叛、牺牲与挣扎的逃亡历程,尽可能清晰而简洁地讲述出来。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年轻和稚嫩,也没有夸大自己的勇敢和功劳,只是平实地陈述着事实。当他讲到韩老引开追兵生死未卜,讲到阿七留下骨哨杳无音信,讲到石根在矿洞中重伤垂危,依旧冷静布局,最终将地图和帆布包托付给他,让他独自潜过暗河时,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了,眼眶发热,但他强行忍住了泪水。
老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听到某些关键处时,会微微闪烁一下,尤其是在听到斗笠人出现并否定野三关,以及石根判断内部出现叛徒时,他拨弄火堆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停滞。
直到林皓讲完,洞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篝火依旧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声响。
老康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林皓,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年轻而疲惫的面容,看到了那背后所承载的、过于沉重的生死与托付。
“林正业……济世堂……”老康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是个好大夫,有风骨。可惜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皓紧紧抱在怀里的帆布包上:“这东西,你看过吗?”
林皓摇了摇头:“没有。石大哥和韩老都说,这东西至关重要,必须送到可靠的人手里。”
老康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点颇为认可。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石根……他伤得具体多重?”
林皓心中一痛,低声道:“腰腹中弹,失血很多,在矿洞里已经……已经咳血块了。他把地图和东西交给我后,就……就让我走了。”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话语中的含义,老康显然明白。
老康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悲戚,只是那深刻的皱纹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又深了几分。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将某种沉重的情绪压了下去。
“野三关……确实出了问题。”老康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印证了石根和林皓最坏的猜测,“你们能逃出来,是万幸。那个斗笠人……”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继续评价,而是转而问道,“石根除了让你把东西交给我,还说了什么?有没有……信物?”
林皓立刻想起石根最后的交代:“他说,信物是……半块玉珏。”
老康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他伸手,从自己贴身的衣襟里,缓缓取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半块颜色温润、雕刻着古朴云纹的白玉玉珏!那断口处参差不齐,显然需要另外半块才能严丝合缝地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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