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宋梅生稍微松了口气。王股长贪财,这个弱点利用好了,就是最好的掩护。他再次检查了一下现场,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将尸体用一张旧床单裹好,拖到靠近后门的厨房角落,用一些杂物暂时掩盖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巷传来了低沉的汽车引擎声,很快又熄火了。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宋梅生打开后门,只见王股长缩着脖子,搓着手站在寒风中,手里拿着车钥匙。
“科长,车给您开过来了,就停在巷子口暗处。”王股长探头朝屋里看了看,只见客厅一片狼藉,更是信了八九分,脸上露出同情之色,“这挨千刀的毛贼,真是可恶!您没伤着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宋梅生摆摆手,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故作轻松地说,“就是那台收音机可惜了,零件摔得稀碎。我收拾一下,拉远点扔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明白,明白。”王股长连连点头,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讨好地说,“那……科长,用不用我帮您搭把手?”
“不用!”宋梅生立刻拒绝,语气不容置疑,“一点破烂玩意,我自己就行。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科里还有一堆事呢。记住,这事别跟外人提,丢人。”
“您放心!我这张嘴最严实了!”王股长拍着胸脯保证,又关切了几句,这才揣着宋梅生塞给他的一包好烟,心满意足地消失在夜色中。
支走了王股长,宋梅生不敢耽搁。他迅速将裹着床单的尸体拖出来,沉甸甸的,费了他好大力气才弄上货车的后车厢。车厢里果然有一些破麻袋和杂物,他将尸体塞到最里面,用麻袋盖好。然后返回屋里,将那些伪造现场弄乱的物品简单归位,至少从窗外看不出明显异常,又仔细检查了地面,确保没有留下明显的血迹——幸好,那土匪是喉骨碎裂,内出血为主,外部流血不多。
关好门窗,他跳上货车的驾驶室。车子很破,发动起来声音很大。他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尽量避开还有灯火的主街,专挑昏暗的小巷穿行。冬夜的哈尔滨,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呼啸着刮过空旷的街道。
他的目的地是城外几十里地的一片乱坟岗。那里荒无人烟,常有野狗出没,是处理这种“麻烦”的理想地点。一路上,他的神经都紧绷着,任何一点灯光、一个人影都让他心惊肉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作为一名潜伏者,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驶离了大道,颠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找到了那片记忆中的乱坟岗。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枯草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停下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把短柄铁锹——这是总务科仓库里的工具。选了一处靠近乱坟岗边缘、土质相对松软的地方,他开始奋力挖掘。冻土很硬,没挖几下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内衣,冰冷地贴在身上。但他不敢停歇,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不知道挖了多久,一个勉强能容纳一人的浅坑终于挖好了。他将尸体拖过来,推入坑中,然后迅速填土。泥土落下,掩盖了床单,掩盖了那身破棉袄,最后彻底掩盖了那张惊恐扭曲的脸。
当最后一锹土拍实,宋梅生几乎虚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那个微微隆起的新土堆,心中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在坟堆前默默站了一会儿,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铭记。铭记这个时代的残酷,铭记自己选择的道路需要付出的代价。
随后,他仔细地将现场所有的痕迹,包括车辙印、脚印都尽量清除,又将裹尸体的床单和擦拭用的布条一起,在远离埋尸点的地方挖了个小坑烧掉,看着它们彻底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不敢久留,开着车循原路返回。进城时,天色已大亮,街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行人。他小心翼翼地将车开回警察局后院,停回原处,擦拭掉方向盘和车门上可能留下的指纹。
回到自己的住所,天色已经大亮。他烧了热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似乎想将一夜的疲惫、恐惧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都洗掉。然后,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让那张脸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带着几分精明、几分慵懒的总务科科长宋梅生。
当他推开房门,走向警察局时,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些刺眼。黑夜已经过去,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那个冰冷的、属于“喀秋莎”的灵魂,已经在他体内悄然苏醒。
喜欢谍战:暗夜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谍战:暗夜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