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老人沉默的背影,穿行在石墨村午后慵懒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广场上,影寒的心如同被无形的藤蔓缠绕。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这个步履蹒跚、气息衰朽的老人,分明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下老农。魅姬,那个如同深渊罂粟般危险的女人,为何要跨越数百公里,将自己带到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仅仅是为了看一座坟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魅姬。那抹暗红的身影在青瓦白墙、绿树浓荫的村景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影寒抿了抿唇,将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事已至此,唯有跟随。
老人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重。他佝偻着背,仿佛背负着整个村庄的重量,手中的竹拐杖点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发出笃、笃的轻响。他们渐渐远离了村中心的喧嚣,沿着一条两旁长满青草、开着小野花的田埂小路,走向村庄的边缘,走向田野的深处。
脚下的土地从坚硬的水泥路变成了松软的泥土,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远处庄稼的清香。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也温柔地洒在田野上,给绿油油的作物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终于,在离村庄数百米远、一处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连绵青山的小土坡上,老人停了下来。
影寒也随之停步,目光落在前方。
那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新坟。
坟包上的泥土湿润而新鲜,带着深褐色的光泽,显然刚刚堆起不久。几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嫩芽,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湿润的土里探出头来。坟前,一块未经多少打磨、显得粗糙质朴的石碑静静立着,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却用尽全力凿下的字——
张浩。
而当自己看到石碑上那张天真无邪的小男孩的样子的时候。
轰——!!!
这两个字连带着那男孩的样子如同两道裹挟着雷霆的闪电,狠狠劈入影寒的脑海!瞬间将她所有的疑惑、猜测、甚至那点残存的侥幸撕得粉碎!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在斗兽场黄沙之上,胸口在她刀下绽放出血色花朵的孩子!那个眼神里交织着解脱与遗憾,最后对她说“我不恨你”的男孩!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手狠狠攥住、揉捏!剧烈的绞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影寒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半跪在松软的泥土上。她死死捂住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颗心脏因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而爆裂开来。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在寂静的田野间回荡,如同濒死的困兽。
就在这时,一阵悠远而略带伤感的竹笛声,从远处田野的另一头隐隐传来。那笛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带着孩童特有的生涩和纯真,如同晚归牧童无意识的低吟,在这夕阳西下、新坟孤立的场景里,更添了几分深入骨髓的凄凉。
老人对影寒痛苦的模样恍若未见。他浑浊的目光落在石碑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两口枯井,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枯瘦如柴、布满老茧和褐色斑点的双手,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破旧布袋里,摸索出三根细细的线香。
火苗从一只老旧的煤油打火机里窜出,有些颤抖地靠近香头。试了几次,才终于点燃。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在微凉的晚风中飘散。
老人将点燃的香,郑重地、一根根插在坟前湿润的泥土里。动作缓慢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石碑,落在了里面安睡的孩子身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如同在和一个熟睡的孩子拉家常:
“娃啊……走了,就安生睡吧。甭惦记村里头了。”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蓄力量:“村里头的老少爷们儿,婆姨娃娃们,都记着你嘞!记着你的好!往后啊,只要咱石墨村还有一口人喘气儿,你就还‘活’着!咱村儿的魂儿里,有你的份儿!”
香烟袅袅,老人的话语在寂静的田野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你这一走啊……才三天喽。”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袅袅青烟,仿佛在烟雾里看到了过往:“这三天的时间,你怕是不知道村里头都变了天吧?”
“有了你……拿命换来的那笔钱,”老人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叙述:“村口那条烂了十几年的泥巴路,修好了!铺上了硬邦邦的水泥!宽宽敞敞!以后啊,娃们上学,婆姨们赶集,再也不用踩着烂泥巴,深一脚浅一脚地滚泥猴儿了!粮食、果子拉出去卖,车轱辘也不会陷里头了!”
“还有……饿肚子?再也不会了!”老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酸楚:“家家户户的粮仓,今年都堆得冒尖儿!相信要不了多久,娃娃们的脸蛋儿,也能见着肉了,到时候红扑扑的,看着就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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