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哗然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环形看台上反复冲撞、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愤怒的赌徒们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将“欺诈”、“假赛”、“退钱”的吼叫砸向斗兽场冰冷的穹顶。然而,在这片狂怒的海洋之下,一些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潜藏的鲨鱼,正死死锁定着场地中央那个瘦小的身影,以及他脚踝上断裂的沉重镣铐。
“蠢货!吵什么吵!”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气息阴鸷的中年男人啐了一口,对身边还在叫嚷的同伴低喝道:“还没看出来吗?那不是掠食者!那是‘自愿者’!”
这个词如同带着冰碴,让旁边几个还在叫骂的人瞬间打了个寒噤,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愤怒的火焰迅速被一种混合着鄙夷、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悚然所取代。
在这座以死亡为娱乐的血腥殿堂里,除了那些被捕获、被驯服、被投入角斗的真正深渊掠食者,还存在着另一种更令人齿冷、也更令人唏嘘的“商品”——自愿者。他们本质上仍是人类,只是身体或精神在某种不可抗力的侵蚀下,踏上了那条不可逆转的、滑向掠食者深渊的绝路。他们失去了生的希望,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选择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和这副注定异化的躯壳,作为换取某些东西的筹码。为了家人能在贫民窟里多吃一口饱饭,为了重病的亲人能得到一瓶延缓死亡的药剂,甚至只是为了某个承诺能照顾自己妹妹的帮派小头目……他们主动走进斗兽场,签下那份浸透着绝望的协议,将自己“卖”给这座吃人的机器。
协议生效,他们便不再是“人”,而是被冠以“掠食者”之名的消耗品,被投入一场场注定走向毁灭的死斗。斗兽场喜欢他们,因为人类与“准掠食者”之间的搏杀,带着一种扭曲的、自相残杀的悲剧美感,更能刺激赌徒们疯狂下注。而他们用血肉换来的那份微薄“卖身钱”,则会根据他们最后的意愿,流向那些他们想守护的人,或者,在死斗开始前的短暂时间里,被他们在某个肮脏的角落挥霍一空,醉生梦死,享受最后一点虚假的自由。
影寒遇到的,正是这样一个“自愿者”。一个将自己瘦小身躯和已然开始异化的生命,都押上了赌桌的孩子。
看着沙坑对面那个蜷缩着、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血液的瘦小身影,影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跳动。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握着匕首的手指冰冷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细微的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杀了他?
一个孩子?
一个被铁链锁着、力量被压制、满身伤痕、可能只是为了给“村里人”换口饭吃才站在这里的…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灼痛。她出身于秩序森严、以守护为信念的家庭,她接受的训练是如何对抗真正的深渊之敌,如何守护身后的弱者。杀戮,从来只指向那些非人的、扭曲的怪物。可现在,她要亲手用武器刺穿一个无助人类的胸膛?只为了满足看台上那些嗜血狂欢的欲望,只为了赢得一场肮脏的赌博?
影寒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这双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爆发,就要用来终结这样一个可怜的生命?在这个被黄金铠甲监视、被无形规则束缚的囚笼里,对一个同样被锁链禁锢的孩子下手?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抵触情绪在她胸腔里剧烈翻腾。她甚至感觉到背后那几道来自黄金执法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死死钉在她的脊椎上,带着无声的警告——退缩,即死亡。她几乎能想象,只要自己此刻敢有丝毫转身逃跑的意图,下一秒,冰冷的戟锋就会将她钉死在滚烫的沙地上。
绝望中,影寒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混乱的声浪和弥漫的沙尘,如同溺水者寻找浮木般,死死投向西北角看台——投向那个一身暗红、如同毒罂粟般妖冶的身影。
魅姬。
她依然是那副慵懒的姿态,仿佛下方进行的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场无趣的闹剧。她白皙的手指正捏着一颗饱满的葡萄,慢悠悠地剥着皮,汁水染红了她的指尖。当影寒那充满了无助、挣扎和最后一丝求救意味的目光投来时,魅姬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那双仿佛蕴藏着深渊漩涡的眼眸,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迎上了影寒的视线。然后,在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缓缓地、极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她轻轻摇了摇头。红唇无声地开合,没有声音,但那口型分明是:没、办、法。
同时,一道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毒蛇般瞬间刺入影寒的精神链接,正是魅姬之前为下注方便而建立的临时通道:
【小丫头,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这里是生死场,不是慈善院!怜悯?那是留给死人的!要么杀了他活下去,要么…就等着被他撕碎,或者被执法队当垃圾清理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具临:极恶都市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具临:极恶都市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