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胡刀踏入胡家祖宅时,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喧嚣和艳红淹没。往日庄严肃穆的胡家府邸,此刻成了沸腾的红色海洋。庭院两侧,碗口粗的龙凤盘绕红烛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吞吐着滚滚热浪,将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数丈长、仿佛用鲜血染就的朱红绸缎,从高耸入云的门楼顶端瀑布般倾泻而下,一路铺展,如同一条燃烧的火龙,蜿蜒贯穿重重庭院,直抵最深处的祠堂正堂。巨大的鎏金“囍”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每一根雕龙画凤的廊柱、每一扇镂空花鸟的窗棂,连飞檐斗拱的瑞兽口中都衔着红绸绣球。整个胡府,仿佛被浸在了一片喜庆到极致的红色染料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复杂的香气。百年窖藏的灵酒醇香、刚出炉的灵兽肉食的焦香、堆积如山的珍稀灵果的异香、还有燃烧红烛散发出的特殊松脂香气,以及无数宾客身上各种名贵熏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微醺的、属于权力与财富的独特气息。
鼓乐喧天!数十人的礼乐班子在专门的乐台上卖力演奏,时而激昂如战场冲锋的《破阵乐》,时而喜庆欢快的《百鸟朝凤》(虽然后来被胡刀强行换掉),丝竹管弦之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仆役们脚步匆匆如风,沉重的脚步声、抬着重物的吆喝声、管家老福那早已喊劈了嗓子却仍在声嘶力竭的指挥声:“左边!左边再高一点!那盆‘七星伴月’的玉珊瑚摆歪了!还有欧阳世家送来的‘碧波寒玉床’,赶紧用恒温阵法护好!三号库房!调‘地火暖玉阵盘’过去!快!吉时快到了!” 宾客们或高声谈笑,或低声密语,嗡嗡的交谈声汇成一片巨大的背景噪音。
“哎哟!我的二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 管家老福如同看到救星下凡,连滚带爬地从一堆贺礼箱笼中钻出来,差点被脚下华丽的锦缎绊个大马趴。他手里死死捧着一叠厚厚的礼单,不由分说地塞进胡刀手里,眼神里充满了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大公子婚宴的所有细节!宾客名单、席位排布、流程、礼乐、欧阳世家送来的嫁妆单子和十八项特殊要求…还有姬家那帮龟孙子居然也送了帖子来恶心人…全!都!在!这!儿!了!” 他喘着粗气,眼巴巴地看着胡刀,意思再明显不过:您赶紧接手吧,老奴顶不住了!他把那堆礼单不由分说塞进胡刀手里,眼神里满是“救星来了”的期盼。
胡刀接过礼单,神念如潮水般瞬间浸入其中。海量的信息——数千宾客的身份背景、势力归属、潜在矛盾;数百席位的排布讲究、势力平衡;繁琐到以分秒计的婚礼流程;欧阳世家关于新娘仪仗、婚房布置、甚至洞房合卺酒温度的苛刻要求;姬家那份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贺礼清单(其中赫然有一对“挽联”式样的玉如意)…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病恹恹、仿佛随时会咳血晕倒的神情,甚至用折扇掩着嘴,又适时地轻咳了两声。然而,在宽大的袖袍之下,他的手指却在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微微弹动,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的星轨焱旋之力,化作无形的数据流,通过他早年秘密植入家族内部量子网络的隐秘节点,如同最高效的超级智脑,飞速地处理、分析、调整着玉简中那足以让普通人崩溃的庞杂信息。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胡刀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清晰地传入老福和几个核心管事耳中:
“福伯,迎亲路线第三节点‘云鹤桥’过于狭窄,且两侧高楼林立,易遭埋伏,改走‘飞虹大道’,我已通知城卫司指挥使,临时清道戒严,沿途加派三倍暗哨。”
“礼乐班子第三曲《百鸟朝凤》立刻换掉!此曲过于轻佻浮华,不合大嫂欧阳囡囡‘天机阁’三星智囊的沉稳气质,换成《九霄引》,取其凌云之志、清越之音。乐谱及意境详解我已同步传输至领班神识。”
“欧阳家陪嫁的‘碧波寒玉床’,需恒定零度以下冰魄环境,调三号库房深处封印的‘地火暖玉阵盘’过去,反向驱动,抽取地火阳力转化为极致寒煞,我已远程调整好阵法核心参数。”
“另外,”胡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促狭的寒芒,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属于“Nicle”或“King”的恶趣味笑容,“给姬家‘预留’的‘贵宾席’…挪到观礼区最边缘,靠近…嗯,厕所的下风口。席位材质换成普通硬木,茶水用陈年粗梗,果盘…就用后院那棵歪脖子老树上刚摘的酸涩青果凑数吧。”
老福和一众管事听得一愣一愣,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只来得及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看向胡刀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这哪是病弱公子?分明是算无遗策的妖孽!
胡刀的目光越过忙碌如蚁群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正在庭院中央试穿新郎吉服的魁梧身影——胡大锤。那身用金线绣满祥云瑞兽、镶嵌着数百颗切割完美的细碎灵钻、流光溢彩的大红喜服,套在他那铁塔般雄壮、肌肉虬结如钢浇铁铸的身躯上,硬生生穿出了一种…喜庆的凶悍!如同披着锦袍的洪荒巨兽。他正笨拙地试图将一枚鸽卵大小、光华内蕴、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深海明珠(欧阳囡囡的定情信物“定海珠”)别在胸前繁复的云纹上,蒲扇大的手指捏着那精巧的金扣,急得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活像张飞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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