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县纪委那间熟悉的会议室,此刻不再是指挥若定的作战中心,而更像是一间弥漫着失败与绝望气息的灵堂。厚重的窗帘紧闭,将窗外雨后初霁的虚假光明彻底隔绝,只留下头顶惨白的日光灯,无情地照亮每一张写满挫败与愤怒的脸庞。
钱思明的初步尸检和现场勘查报告,像一份冰冷的死亡判决书,被重重地摔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结论刺眼而屈辱——符合电击致死特征,现场未发现明显搏斗痕迹及外人入侵迹象,倾向于意外事故。
“意外?去他妈的意外!”
赵国庆的怒吼如同困兽的咆哮,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橡木桌面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跳起,浑浊的茶水泼溅出来,在报告纸上洇开一片肮脏的黄褐色痕迹。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根倚在桌边的拐杖,仿佛也承载不住他即将爆发的戾气。
“那浴霸灯的电线断口!老陈,”他猛地扭头,看向现场勘查的技术负责人,声音嘶哑,“你他妈摸过多少现场?老化断裂的电线,断口能是那种齐整的、带着工具切割痕迹的样子?!还有缠绕绝缘胶带的方式,那根本就是事后匆忙伪装的!你们他妈的都瞎了吗?!”
被点名的老陈脸色难看地低下头,嘴唇嗫嚅着,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老赵……我们知道有疑点……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杀……所有的痕迹都被处理得很‘干净’,找不到指纹,找不到足迹……那个陌生的脚印在楼道口就消失了……”
“还有他手机里那个凌晨四点十七分的陌生来电记录!”赵国庆不依不饶,像一头受伤的狼,死死咬住每一丝可疑的线索,“查了吗?!查到是哪个王八蛋打的了吗?!是不是这个电话把他引到卫生间,或者确认了他的位置?!”
负责通讯追踪的同事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干涩:“查了。那个号码是未经实名的黑卡,最后一次信号基站定位在城东的废弃物流园,那里是监控盲区,之后卡片就再未被使用过。我们追踪了卡片激活前后的所有关联信息……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又是他妈的一无所获!”赵国庆暴躁地一把抓乱了自己花白的短发,声音里充满了血淋淋的嘲讽和无力感,“王猛被抓,线索刚指向韩东风,张万和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钱思明,眼看就要撬开他的嘴,拿到能钉死韩东风的铁证,他也死了!死得这么‘干净’,这么‘意外’!下一个是谁?!是你?!是我?!还是他妈的坐在这里的哪一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狠狠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或惨白、或铁青、或低垂的脸。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得人皮肤生疼。连续的战斗,眼看胜利在望,却接连遭遇如此精准而残忍的斩首行动,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滋长、蔓延。
周凯瘫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深深插进原本柔顺、此刻却油腻打绺的头发里,年轻的脸庞上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灰败。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桌上那滩泼洒的茶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喃喃自语:“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斗不过他们?他们……他们到底是谁?藏在哪儿?为什么我们每一次……每一次以为接近了……换来的都是……都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哽咽打断。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这个凭借技术一路高歌猛进的年轻人,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对手的黑暗与强大,那种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压迫感,几乎击碎了他所有的自信和信念。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近乎绝望的恐惧,攫住了房间里除了赵国庆咆哮之外的大多数人。他们面对的,似乎不再是一个具体的腐败官员,而是一张无形无质、笼罩在整个清源县上空,并且敢于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手段清除一切障碍的庞大黑网。这张网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陈静坐在主位,双手用力地交叉握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她努力地挺直脊背,维持着主持会议者应有的镇定,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偶尔失焦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同样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钱思明的死,不仅是关键线索的彻底中断,更是对她这个调查组实际负责人权威、能力,乃至背后组织力量的公然挑衅与践踏!凶手用最嚣张的方式告诉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我想杀的人,你们保不住!
孙副主任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捏着紧锁的眉心,仿佛想要将那巨大的疲惫和挫败感挤出脑海。他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刻,如同刀刻斧凿,透露出一种英雄末路般的沉重与苍老。会议室里弥漫的失败情绪和赵国庆字字诛心的质问,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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