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风那次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的“调研”过后,一股无形的寒流,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清源县的官场。表面波澜不惊,水下却暗礁丛生。
针对常务副县长韩东风的调查,名义上由市纪委专案组主导,火力强劲。但在清源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调查却仿佛陷入了一片看不见的粘稠泥沼,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呈现出一种令人焦灼的僵持状态。
问题的核心,在于缺乏能够一击致命的 “直接证据”。
王猛虽然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指认韩东风是侵吞高速公路补偿款的主谋,甚至交代了韩东风下达杀害张万和命令的关键情节。但这些,目前都只是他王猛的一面之词。在法律面前,孤证难立,尤其是来自一个罪行累累的主犯的指证,其证明力天然会打上折扣。
在经济问题上,韩东风将自己剥离得干干净净。他从未直接经手过任何一笔赃款,所有套取、转移资金的操作,都通过刘富贵及其操控的层层空壳公司进行。而最关键的资金洗白环节,则由他小舅子控制的“青瓷轩”艺术品公司完成。资金链条到了“青瓷轩”这里,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与众多真真假假的艺术品交易混杂在一起,流向变得扑朔迷离,暂时无法清晰地追查到韩东风就是最终受益人的铁证。
在刑事问题上,更是困难重重。韩东风与王猛那些决定张万和生死的关键通话,没有任何录音留存。那个在“碧水蓝天”会所给张万和下药的女人,早在张万和死后便神秘失踪,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死无对证,物证缺失。
韩东风就像一条经验丰富、滑不留手的泥鳅,将自己深深地隐藏在层层代理人和复杂交错的商业交易之后。他熟悉规则,懂得如何利用规则来保护自己。
市纪委专案组依照程序,传唤了韩东风几次。每一次,韩东风都表现得从容不迫,配合调查。对于专案组提出的问题,他总能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与刘富贵的联系是正常的工作往来,与“青瓷轩”的关系是亲戚之间的合法经商,他对具体操作“并不知情”。对于王猛的所有指控,他一概予以坚决否认,并反过来指责王猛是因为自身罪行败露,为了减轻刑罚而恶意攀咬,企图搅浑水池。
他态度诚恳,逻辑清晰,应对得体,让人在程序上几乎抓不到任何破绽。
就在调查进退维谷之际,一股针对李双林的舆论暗流,开始在清源县乃至江阳市的某些特定圈子内悄然滋生,并通过各种非正式渠道、饭局耳语、私下抱怨等方式迅速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青云镇那个新来的李镇长,年纪不大,手段可狠着呢!为了捞政绩,办案子根本不讲程序,搞扩大化,弄得下面干部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可不是嘛!王猛好歹是个老公安,在青云镇经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抓就抓了,一点情面都不讲。跟着王猛干过的那些人,现在个个自危,连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了。”
“年轻人,想上位想疯了呗!借着这个机会排除异己,打击面太广了!再让他这么搞下去,搞得人人自危,谁还敢在清源县放心大胆地干事创业?”
“我听说啊,他牵头搞的那个什么营商环境报告,把全县各个部门都得罪遍了!这种人,太激进,不懂政治,不会团结同志,我看啊,走不远的!”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病毒,扩散速度极快。其核心论调高度一致,就是要把李双林塑造成一个“办案粗暴、不近人情、牵连过广、为了个人政绩不惜破坏稳定大局”的“官场愣头青”形象。
这些谣言看似空穴来风,却极具杀伤力。它巧妙地利用了官场中普遍存在的“中庸”、“和气生财”心态,以及部分干部对调查本能的抵触和恐惧心理,成功地将李双林在一定程度上孤立起来。
一些原本对李双林抱有同情或观望态度的中间派干部,开始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见面时的笑容多了几分客套与疏离。甚至在青云镇内部,一些原本因为王猛倒台而审慎向李双林靠拢的干部,态度也变得重新暧昧起来,工作配合度明显下降,执行命令时多了几分犹豫和观望。
李双林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微妙而冰冷的变化。他去县里开会,以前还会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交流情况,现在很多人却只是礼貌性地点头示意,眼神躲闪,匆匆避开深谈。他努力推动的几项工作,在县里各个部门遇到的阻力明显增大,各种“需要按流程”、“还需集体研究”、“存在客观困难”的软性托词层出不穷。
调查陷入僵局,舆论对自己不利。李双林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大网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粘稠的阻力,让他感觉有力无处使,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憋闷感足以让人窒息。
更让他感到压力沉重的,是来自家庭方面的。妻子苏芸跟他离婚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外界舆论的压力和工作的极度不顺,让李双林心情沉重,满脸都是疲惫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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