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比往年来得迟了些,三月的雪岭依旧裹着白霜,却已有细密的暖意从冻土下钻出来。辰辰踩着半化的积雪,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张明远的墓碑方向走——竹篮里装着新剪的松枝、一小束风干的苹果花,还有他特意从苹果林带来的、裹着雪水的泥土。
竹篮的提手被冻得发僵,硌得掌心微微发疼,可辰辰走得很稳。胸口的三等功勋章贴着皮肤,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整理《戍边守护日志》时看到的话:“守护不是守着一座碑,是守着碑下的土地,守着土地里的希望。”那是张明远牺牲后,他在日志本空白页上写下的第一行字。
墓碑旁的老军号还立在那里,号身覆了层薄雪,却依旧能看清“守土”二字。辰辰蹲下身,先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拂去碑上的积雪,松木牌上的字迹被雪水浸得更清晰了——“戍边战士张明远之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雪岭的土地上。
“张爷爷,我来给您送松枝了。”他把松枝轻轻靠在墓碑旁,松针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沾在他的军大衣上,“苹果林的雪化了,古丽说,有几棵新苗已经冒出了绿芽,裹着雪水,嫩得能掐出水来。我带了点苹果林的土,您闻闻,都是春天的味道。”
他从竹篮里捧出一把湿润的泥土,慢慢撒在墓碑周围。泥土带着冰雪消融后的清冽气息,混着松枝的清香,漫在空气里。辰辰记得张明远说过,雪岭的土最养人,也最记人,只要把根扎在这里,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还有这个。”辰辰拿出那束风干的苹果花,花干是浅粉色的,虽然没了新鲜时的娇嫩,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甜香,“这是去年第一批苹果花晒干的,您说过,苹果花谢了就会结果,就像守护的人走了,信念会接着发芽。”他把苹果花放在军号旁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号身,“您的军号,我每天都擦,等下次来,给您吹您教我的《守边谣》。”
风从山谷里吹来,带着融化的雪水气息,松枝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张明远在回应他。辰辰坐在雪地上,背靠着墓碑,从怀里掏出日志本,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一棵冒芽的苹果苗,旁边系着红丝带,远处是矗立的界碑。
“张爷爷,我给您讲讲最近的事吧。”他翻开日志本,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十足的认真,“周队带着我们加固了哨所的围墙,还在通讯线旁边种了一排小松树,说等松树长大了,就能给通讯线挡风雪了。老杨所长教我们认雪岭的草药,说万一巡逻时受伤了,能自己处理。还有少年军校的孩子们,寄来了好多画,画里有苹果林,有哨所,还有您守在墓碑旁的样子……”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日志,把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都讲给张明远听——讲通讯站新换的天线,讲哨所里新添的煤炉,讲苹果苗上刚冒的新芽,讲自己练发报时又进步了多少。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落在日志本的纸页上,暖得让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辰辰回头,看到周卫国提着一个铁桶走来,桶里装着些石灰水。“辰辰,在跟张前辈说话呢?”周卫国的声音很轻,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嗯,我在给张爷爷讲苹果苗发芽的事。”辰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周卫国笑了笑,把铁桶放在墓碑旁:“我来给木牌刷层石灰水,防蛀虫,也能让字迹更清楚些。张前辈一辈子爱干净,咱们得把他的墓碑守好。”他拿起刷子,蘸了点石灰水,小心翼翼地往松木牌上刷——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
辰辰蹲在旁边帮忙,看着石灰水在木牌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白膜,字迹果然变得更清晰了。“周队,您说张爷爷会不会知道,我们都在记着他?”他忽然问道。
周卫国手里的刷子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苹果林,那里已经能看到淡淡的绿色:“他当然知道。你看那片苹果林,是他亲手栽的;那通讯线,是他当年修的;就连这雪岭的风,都记得他的脚步声。戍边人的魂,早就融进这片土地里了,只要土地还在,我们还在,他就永远活着。”
刷完石灰水,两人坐在雪地上休息。周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递给辰辰一块:“吃点吧,等会儿还要去苹果林看看,新苗刚发芽,怕夜里的霜把芽冻坏了。”
辰辰接过饼干,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他看着周卫国,忽然想起张明远牺牲前,把自己推到岩石后的样子,又想起周卫国冒着危险下冰缝捞通讯线的背影——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把守护看得比生命还重。
“周队,我想把张爷爷的勋章,放在苹果林的岗亭里。”辰辰忽然说,“这样,每次我去照看苹果苗,都能看到它,就像张爷爷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一样。”
周卫国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好啊,这也是张前辈的心愿。他一辈子都盼着苹果林能长得更旺,盼着雪岭能更安稳,把勋章放在岗亭里,让它陪着苹果苗长大,陪着我们守岗,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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