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冬雪总带着几分缠绵，细密的雪粒飘了一整夜，把戍边精神岗的木屋顶、界碑的基座都裹上了一层薄白。辰辰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怀里紧紧抱着《戍边守护日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岗亭赶——今天是每月初一，按规矩，老兵们会来“坐岗”，给孩子们补讲故事里的细节，这是他最期待的日子。
推开门，岗亭里已经暖融融的。张明远、王建国、刘志强三位老兵围坐在煤炉旁，手里各自拿着旧物件：张明远捧着那本1980年的牛皮纸巡逻日志，王建国摩挲着老马灯的灯座，刘志强则翻看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那是当年老哨所全体战士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卷边，上面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笑容格外灿烂。
“张爷爷，王爷爷，刘爷爷！”辰辰笑着跑进去，把日志本放在桌上，“我带了新写的内容，想让你们看看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张明远放下牛皮纸日志，接过辰辰递来的本子，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12月5日，雪后巡逻，界碑无积雪，柠条苗被雪压弯，已扶正’——记的很详细，和当年我们记日志的风格一样，务实、准确。”他指着“柠条苗扶正”几个字，“当年我们在岗哨旁种的柠条，每次下雪后都要扶，记在日志上，就是怕忘了哪棵没照顾到。”
王建国凑过来，指着另一页：“你写‘老马灯的灯芯该换了’，这个细节好。当年我们记日志，也会写‘马灯添油’‘灯芯修剪’，这些小事看着不起眼，却关系到夜里守岗能不能看清路、记清事。”
辰辰坐在老兵中间，认真听着他们的点评，忽然指着张明远手里的牛皮纸日志：“张爷爷，您能再给我们讲讲这本旧日志里的故事吗？上次您说，有一页记着‘战友归队’，是什么意思呀？”
张明远的手指落在牛皮纸日志的某一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今日，战友小周归队，巡逻路线无异常”的字样。他叹了口气，眼神渐渐飘远：“那是1981年的冬天，小周家里有事请假回了内地，我们三个在岗哨守了一个月，每天都盼着他回来。他归队那天，下着大雪，我们去边境线上接他，几个人踩着齐腰深的雪，走了三个小时才接到。回来后，我在日志上写下这句话，心里踏实得很——守岗的人齐了，心里才安稳。”
刘志强拿起那张黑白照片，指着角落里一个年轻的身影：“这个就是小周，当年他是我们队里最年轻的，才十八岁，第一次巡逻就敢跟着我们去应对狼群。后来他退伍回了老家，再也没联系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辰辰看着照片上陌生的面孔，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那他会不会也记得老哨所的故事？会不会记得这本日志？”
“应该会吧，”王建国笑着说，“戍边的日子，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这老马灯，不管过多少年，我都记得它当年昏黄的光，记得它陪着我们熬过多少寒夜。”他把马灯递给辰辰，“你看这灯座上的划痕，是小周当年不小心摔的，他还为此难过了好几天，说‘对不起老伙计’。”
辰辰轻轻抱着马灯，指尖划过那些划痕，仿佛能触摸到当年那位年轻战士的愧疚与珍视。他翻开自己的日志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今日听张爷爷讲小周叔叔的故事，他十八岁来戍边，敢和狼群对峙。老照片里的他笑得很灿烂，老马灯上有他摔的划痕。戍边人的故事，会一直记在日志里。——辰辰”
写完，他抬头看着老兵们：“我们能给小周叔叔写封信吗？把这本日志里的故事寄给他，告诉他老哨所要修成展厅了，老马灯还在，他的战友们还在守着界碑。”
三位老兵对视一眼，眼里都泛起了泪光。张明远点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写。就把这些年的变化、日志里的新故事，都告诉他，让他知道，他当年守护的地方，现在很好。”
大家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信的内容。张明远说要写老哨所的修缮进展，王建国说要写老马灯成了“展品”，刘志强说要写孩子们守护日志的样子，辰辰则说要写小周叔叔当年摔的划痕，说“我们一直好好爱护着马灯”。
辰辰握着钢笔，把大家的话一一记下来，写成了一封长长的信：“小周叔叔，您好！我们是戍边精神岗的孩子，听张爷爷、王爷爷、刘爷爷讲了您当年戍边的故事，很佩服您……老哨所的土坯墙还在，墙上的身高刻痕还在，您当年摔过的老马灯还在，我们每天都用它照亮日志本……”
信写完后，张明远在末尾签下了三位老兵的名字，辰辰和闻讯赶来的古丽、林晓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小周现在住哪儿，”王建国有些犯愁，“这么多年没联系，地址早变了。”
“我们可以把信寄到他老家的民政局，”小艾克拜尔刚好来送物资，听到大家的话，笑着说，“我帮你们查一下当年的退伍档案，应该能找到他的户籍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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