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统筹推进”，林晓在心里冷笑，这四个字几乎成了这些“虚官”回避问题的万能话术。她没有就此打住，而是转头看向陈秀莲，语气放缓了些：“大姐，你在这里开店多久了？每月的经营情况怎么样？”
陈秀莲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晓会突然问她。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赵立群，赵立群正用眼神示意她“好好说”，那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陈秀莲的嘴唇动了动，手指紧紧攥住了手里的托盘，指节泛白。她想起昨晚林晓偷偷找到她，说“明天不管我说什么，你只要说真话就好”，又想起自己被强制换了三次招牌，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丈夫还在医院躺着等钱治病，一股委屈和愤怒突然涌上心头。
“经营情况？”陈秀莲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林组长，我说实话，这店开了半年，没挣到一分钱，反而倒贴了不少！”
赵立群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刚想开口打断，林晓却抢先说道：“大姐，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们每个月要交2000块的管理费，”陈秀莲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赵立群，像是在控诉，“而且还被强制要求换了三次仿古招牌，每次都要花3万多，说是统一风格，可这招牌材质差得很，不到一个月就开裂了！还有，每次有领导来考察，我们都要免费提供试吃，光食材成本就不少。本来以为仿古街能带来客流，可实际上游客没多少，大部分都是来拍照打卡的，真正消费的没几个——赵书记说的年营业额5000万，我是没见到，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的店就要倒闭了！”
陈秀莲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周围的商户们虽然没说话，但看向赵立群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满和委屈，显然陈秀莲说的是他们的心声。随行的记者赶紧把摄像机转向别处，生怕记录下这“不和谐”的一幕。
赵立群的脸色彻底黑了，他厉声打断陈秀莲：“你胡说什么！仿古街刚开业不久，客流量正在稳步增长，经营需要一个过程，怎么能这么片面地否定县委的工作？”他转头看向林晓，语气带着一丝辩解：“林组长，个别商户的经营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不能以偏概全。我们已经制定了扶持政策，后续会对经营困难的商户给予补贴，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补贴？”林晓挑眉，“赵书记，我刚才问过大姐，她从来没收到过任何补贴。而且强制商户换招牌、收取高额管理费，这些难道也是扶持政策的一部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商户，声音坚定：“老百姓开店是为了养家糊口，不是为了给你们的‘形象工程’凑数。8000万的投资，要是都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而不是解决商户的实际困难、完善基础设施，那这个样板，到底是给领导看的，还是给老百姓过的？”
林晓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赵立群的痛处。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泛白。他没想到林晓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他的谎言。随行的干部们都低着头，没人敢替他说话，生怕引火烧身。
“林组长，我们今天是来考察文旅发展成效的，这些细节问题，我们后续会专门研究解决，”赵立群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生硬地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宣传片的拍摄现场吧，那里能更好地展现古县的文化魅力。”说完，他不等林晓回应，转身就往前走，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
林晓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知道，赵立群是想赶紧结束这场让他难堪的“考察”，用宣传片的“繁荣景象”来掩盖这些实实在在的民生问题。她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对陈秀莲低声说：“大姐，谢谢你说实话，你的难处我记下来了，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陈秀莲看着林晓坚定的眼神，眼眶突然红了，她哽咽着说：“林组长，我就盼着有人能管管这事，我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林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跟上了赵立群的队伍。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仿古街的尽头望去，那里竖着一块巨大的挡板，挡住了后面的景象，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破旧的房屋轮廓。赵立群刚才路过这里时，特意加快了脚步，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林晓的心里升起一个疑问：那挡板后面到底藏着什么？是和这污水横流一样，被赵立群刻意掩盖的民生痛点吗？她看着那块挡板，眼神越来越锐利，像是要穿透它，看清背后的真相。而不远处的赵立群，正回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不安，他知道，林晓这颗“钉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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