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县政府办公楼的走廊里,春雨还黏在窗玻璃上,晕开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高县长攥着手机,躲在消防通道的拐角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是“县政协老杨”的号码,拨号键按了三次,才终于接通。
“杨主席,是我,高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走廊尽头的风吹走,“您跟省纪委工作组的李组长,是不是老相识?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说句话?”
电话那头的杨主席顿了顿,茶水碰撞杯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老派官员的慢条斯理:“高县长,你这事儿闹得不小啊——市纪委的林晓带着证据,连民生损失清单都列出来了,178万,还有居民的证词,不好办啊。”
“我没贪!”高明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赶紧压低,喉结滚了滚,“我就是怕改造超支、报销超支,上级追责……杨主席,您知道的,我在隆安干了两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招商引资还拉了两个亿的项目,不能就这么栽在‘慢作为’上啊。”他想起昨天工作组找他谈话时,林晓把李婶的病危通知书拍在桌上的样子,那纸单上的“危急”二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眼里——可比起这些,他更怕的是“降职”两个字,怕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到滨海市区的实权岗位。
杨主席叹了口气:“行吧,我下午去工作组那边坐坐,试试看。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听说林晓是前作医保案出来的人,认死理,当年查张志强的时候,谁来说情都没用。”
挂了电话,高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摸出西装内袋里的体检报告——高血脂、高血压,是这两年为了招商陪酒熬出来的。“我这都是为了隆安的发展”,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可一闭眼,就想起王大爷拽破他袖口时,那双发红的眼睛,想起医保局局长说“12个患者断药”时的躲闪——这些念头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他赶紧掏出烟,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烟雾里,他又觉得自己没错:“换了谁当县长,都会先保招商,民生的事,缓一缓怎么了?”
下午两点,县政协的黑色轿车停在工作组驻点的招待所门口。杨主席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隆安县去年的招商成果册,还有他跟省纪委李组长十年前在党校的合影。
工作组的小会议室里,李组长正跟林晓核对证据。看到杨主席进来,李组长起身握了握手,语气客气却疏离:“杨主席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过来看看老伙计,顺便聊聊隆安的事。”杨主席坐下,把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没打开,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组长,高明这孩子,我看着他从发改委副主任做到县长,人是踏实的,就是有时候太‘谨慎’——这次民生的事,他不是故意拖,是怕担责,年轻人嘛,求稳没错。”
林晓坐在旁边,手里翻着王大爷的诉求单——纸边被雨水泡得发毛,上面“2024年8月”的字迹还清晰。她没抬头,却接了话:“杨主席,‘谨慎’不该是让72岁的老人摔在漏雨的地上,也不该是让糖尿病患者断药两天,差点送命。”
杨主席的手指顿了顿,看向林晓,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林组长年轻有为,前作医保案办得漂亮,但基层的情况复杂——隆安财政紧,高明要统筹兼顾,招商是为了长远,民生的事,慢慢解决也不迟。”
“慢慢解决?”林晓终于抬起头,把诉求单推到杨主席面前,“这张单子,王大爷跑了7次政府,从去年8月等到今年3月,屋顶漏雨漏到床底下,孙子的课本泡烂了三本。杨主席,要是您家漏雨,能‘慢慢等’吗?”她又拿出手机,点开李婶的住院记录,“李婶断药两天,酮症酸中毒,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没救了——这‘慢慢解决’,是要等老百姓的命吗?”
杨主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组长这么不给面子。他转向李组长,语气软了下来:“李组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高明没贪没腐,就是工作方法有问题,给个警告处分,让他继续留任整改,也能体现组织的容错机制嘛。”
李组长没接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是昨天高明给杨主席打电话的内容:“您跟李组长是老相识,能不能帮我说句话?”“我招商引资拉了两个亿,不能栽在慢作为上。”
杨主席的脸一下子红了,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李组长关掉录音,语气严肃起来:“杨主席,组织的‘容错’,是容‘改革中的失误’,不是容‘漠视民生的不作为’。高明的问题,不是‘工作方法’,是‘初心’出了问题——他心里装的是招商政绩,不是老百姓的死活。”
他拿起桌上的损失清单,递到杨主席面前:“向阳里改造拖了8个月,额外花了150万维修费;12名患者断药,花了20万额外医疗费;菜市场3个老人摔跤,花了8万——这178万,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不是数字。前作医保案,我们抓了贪钱的张志强,今天,不能放了不贪钱但害民的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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