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六月初十(公元195年),长安城。
盛夏的灼热空气仿佛凝固了,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然而骠骑将军府深处,军情司那间密不透风、唯有墙上巨幅雍凉舆图前点着数盏长明油灯的地下密室内,气氛却比地表更压抑数倍。油灯昏黄跳跃的光焰,将程昱(字仲德)那张沟壑纵横、永远带着审视与冷峻的脸庞,清晰地投射在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的陇西、天水两郡地图上。
空气中弥漫着羊皮卷、汗水和墨汁混合的独特气息。程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冷的铁器刮过石板,向肃立在舆图前的王康及几位核心重臣——陈宫(字公台)、法正(字孝直)、兵曹掾赵俨(字伯然)——剖析着来自西陲的最新密报:
“据武都残余细作及潜入陇西、天水的死士拼死传回,并经多方印证,武都氐酋杨腾之子杨驹、其侄杨千万,确已遁入陇西郡境内,投奔盘踞于洮河、大夏河流域之‘白马羌’大豪烧戈!”
程昱的枯瘦手指精准地点在舆图陇西郡西南角,狄道城(今甘肃临洮)以西一片代表山区的阴影区域。
“烧戈收容二杨,非仅庇护,实乃引狼入室,互为表里!杨驹、杨千万以武都惨败、宗族屠戮为辞,煽动烧戈及其所控十二部白马羌,言我并州军‘欲尽灭羌氐,夺其草场,奴其子孙’!烧戈本就桀骜,经此煽惑,已啸聚能战之骑逾两万,控扼狄道以西洮河河谷及南侧山地要隘,公然打出‘复氐羌故土’旗号,与杨氏合流!”
他的手指随即向北移动,落在陇西郡中部、洮河中游的临洮城(今甘肃岷县)位置,力道加重:
“祸不单行!与白马羌素有姻亲、盘踞于西倾山(今甘肃碌曲、迭部一带)之‘参狼羌’大豪迷当,亦受烧戈密信蛊惑!迷当已遣其子俄何、烧戈,率本部及附庸部落精骑万余,出西倾山隘口,突然袭占临洮城!临洮守军猝不及防,城陷!参狼羌以此为据点,正大肆劫掠周边汉民坞堡,掳掠丁口牲畜,兵锋隐隐威胁陇西郡治狄道!”
程昱的指尖最后重重戳在陇西郡核心——郡治狄道城(今甘肃临洮)东北方向的襄武城(今甘肃陇西)标记上,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更可虑者,西凉余孽韩遂(字文约),这只老狐狸!自李傕、郭汜覆灭后,其收拢西凉溃兵及羌胡附庸,拥众三万,盘踞于陇西郡东部之襄武、首阳(今甘肃渭源)、鄣县(今甘肃漳县)一带,表面向朝廷输诚,受封‘镇西将军’,实则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此番羌氐并起,韩遂虽未公然扯旗,然我密探侦知,其与白马羌烧戈、参狼羌迷当使者往来不绝!襄武城中,韩遂军械粮秣调动频繁,其麾下悍将阎行、成公英所部精骑,已前出至首阳山一线,扼守陇关道西口!其意叵测,恐存‘驱虎吞狼’,待我军与羌氐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甚或趁火打劫,直扑我空虚之武都、关中之心!”
他收回手指,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王康等人,做出最终判断:“杨驹、杨千万为复仇之火,烧戈、迷当乃贪婪之狼,韩遂乃阴毒之狐!三者虽各怀鬼胎,然因利而聚,互为犄角。羌骑飘忽,聚散如风,兼有陇西、天水(天水郡紧邻陇西郡北,密报显示亦有零星星羌部落呼应)复杂山地为凭;韩遂老于兵事,拥西凉精卒,据坚城要塞,更兼狡诈多谋。此非速战可平之局,若仓促进剿,恐堕其连环算计,深陷泥潭!”
密室内一片死寂,唯有油灯灯芯偶尔爆裂的噼啪声。陇西、天水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在舆图上仿佛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弥漫着血腥与阴谋的气息。陈宫眉头紧锁,赵俨面沉似水。法正年轻的脸庞上却不见惧色,只有专注的思索和隐隐跳动的锐利光芒。
王康负手立于图前,身形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纹丝不动。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狄道、临洮、襄武三地之间反复切割。良久,一个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打破了沉寂:
“卧榻之侧,岂容群狼环伺,狐鼠窥探!陇西、天水,乃屏护关中、连接河西之锁钥,更关乎武都新定之土能否稳固!此獠不除,西陲永无宁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沉重压力,“传令!”
“擢高顺(字伯平)为征西中郎将,假节钺,总领此次西征陇右诸军事!”
“张合(字儁乂)、张辽(字文远)为副将,分领左右军!”
“法正(字孝直)为行军司马,参赞军机,掌军令文书!”
“统兵如下——”王康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禁军战兵十二营:陷阵营(李敢)、中垒营(赵平)、虎贲营(王勇)、靖武营(王猛)、奋武营(王祢)、义武营(张扬)、宣武营(何曼)、建武营(徐和)、彰武营(孙德)、忠武营(吴霸)、英武营(孙轻)、雄武营(王当)!计战兵六万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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