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那句“你现在要是趴下了,可就真没人能站着了”,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烫在赵强的心口上。
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黑龙潭边,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那些刚刚还因镇长一个电话而噤若寒蝉的村民,此刻都下意识地抬起头,一道道混杂着恐惧、期盼、绝望的目光,像无数根细细的丝线,全都缠在了赵强身上。他们听不懂什么“政治任务”,什么“稳定大局”,他们只知道,潭里躺着的是他们的亲人,山里跑掉的是杀人凶手。
那两个年轻的民警,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的所长。他们手里的对讲机还带着镇长怒火的余温,而眼前,却是三条冰冷的人命和一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一边是砸饭碗的命令,一边是钉良心的现实。
赵强成了风暴的中心。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镇长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他那根绷了二十多年的、叫做“生存法则”的神经。他想起了自己老婆常念叨的话,“老赵,你都这把年纪了,别再跟个愣头青似的往前冲,平平安安熬到退休比啥都强。”他想起了自己快要高考的儿子,想起了自己那一屁股的房贷。
这些念头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刚刚被林正激起来的那点血勇。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老旧的翻盖手机,此刻重若千斤。他只要把手机合上,揣回兜里,然后对林正说一句“林干部,我们得服从命令”,那他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明天,或许他还会因为“顾全大局”而得到镇长的几句口头表扬。
可他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二丫那泡得发白的小脸,和她母亲那双至死都没能瞑目的眼睛。还有那具被捆在石磨下的白骨,三十年的冤屈,无声地呐喊着。
“稳定压倒一切……”
赵强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和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
什么是稳定?难道让凶手逍遥法外,让冤魂沉冤潭底,就叫稳定?难道让全村人看着执法者在权势面前低头,从此再也不信头顶的警徽,就叫稳定?
如果这就是稳定,那这稳定,未免也太肮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他看到王医生那张写满悲愤和挣扎的脸,看到王大山那双浑浊却透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看到那两个年轻下属眼中的迷茫和求索。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林正身上。
这个年轻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催促,不逼迫,像一棵扎根在悬崖边的青松。他仿佛在说,路就在你脚下,怎么选,你自己定。
赵强忽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好像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饭碗,却在不知不觉中,把一个警察最宝贵的东西——脊梁骨,给弄丢了。
“呵。”
一声短促而干涩的笑,从赵强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松开了那只几乎要将手机捏碎的手,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没有把手机揣回兜里,而是迈步走到警车旁,弯下腰,将那部还在发烫的手机,像摆放一件祭品一样,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警车的前引擎盖上。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像是在与过去的某种东西,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那两个已经被打捞上来,用白色尸袋装着的遗体旁。他蹲下身,伸出那只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厚茧的手,轻轻地,拂去了尸袋上沾染的一片枯叶。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
那两个年轻民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光。王大山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一股热流堵住了喉咙。
林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叮!宿主以身作则,坚守底线,唤醒执法者职业荣誉感,民心值+200!】
赵强站起身,重新看向林正,眼神里那些屈辱、挣扎和犹豫,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林干部,”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个祸害。”
林正一愣。
“我估摸着,我这身警服,八成是要穿到头了。”赵强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老婆要是知道了,非得拿着擀面杖把我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卸下最后的包袱。
说完,他脸上的那点自嘲迅速褪去,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那股属于老刑警的悍然之气,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厉声喝道:“小李!”
“到!”年轻民警一个激灵,双腿并拢,站得笔直。
“你留下!给我把这儿看死了!一只苍蝇飞进来,你都得给我记下它是公是母!在县局的人来之前,任何人,不准靠近警戒线半步!听清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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