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贵家遭遇“狼灾”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屯子。院墙倒塌,储藏的见不得光的货物被毁,据说钱福贵本人也受了惊吓,躺在床上起不来,他那个在信用社的表叔闻讯后,连面都没露,显然是急于撇清关系。往日里与钱家走得近的几户人家,也纷纷闭门不出,屯里的风气为之一清。
压在宋家头顶的那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新。仓房的废墟已经清理干净,新的地基轮廓被白灰清晰地画了出来,只等材料备齐便可动工。
这日清晨,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宋卫国没有急着去张罗建材,而是将全家人都召集到了院子里。经历了连番的风波与惊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快与对未来的期盼。
“今天,咱们不进深山,不冒大险。”宋卫国看着围拢过来的家人,脸上带着久违的、纯粹的笑意,“咱们就去后山转转,捡些蘑菇,采点野菜,顺便看看能不能给咱们的新仓房,添个‘镇宅之宝’。”
“镇宅之宝?”清浅好奇地眨着眼睛,“是像戏文里说的那种吗?”
宋卫国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颗干瘪却形态各异的人参种子,以及一小块用红绳系着的、已经有些年头的旧红布。“是老辈子跑山人传下来的规矩,盖新房,最好能请一株‘山参’镇宅,寓意家宅稳固,福泽绵长。咱们不图它能值多少钱,就图个吉利,把它埋在新房地基下面,保佑咱们家往后平平安安。”
这个充满仪式感和美好寓意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响应。连李素娟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是的,她又有了身孕,只是前期风波不断,未曾声张),心中充满了对安宁生活的向往。
“好呀好呀!去找人参娃娃!”怀瑾(七丫)拍着小手,兴奋地跳起来。其他几个小的也叽叽喳喳,充满了好奇。
这注定是一次与众不同的进山。没有沉重的猎枪,没有紧绷的神经,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背篓、挖菜的小锄头、装蘑菇的篮子和一颗颗轻松愉悦的心。宋卫国依旧走在最前面,但他不时停下脚步,指点着路边的植物,告诉孩子们哪种蘑菇无毒鲜美,哪种野菜清热去火,哪种草药能止血消肿。海礁和海岩护卫在队伍两侧,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李素娟被女儿们簇拥着,慢慢地走着,感受着林间的清新空气和难得的宁静。
疏影细心,很快就发现了一小片鲜嫩的蕨菜,带着妹妹们小心采摘。清浅眼尖,不时能在一堆落叶中发现隐藏的榛蘑或松树伞。梦蝶和映雪则对色彩鲜艳的野花更感兴趣,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说要种在未来的新院子里。嫣然和知画负责照看最小的怀瑾,不让她乱跑。小怀瑜则被宋卫国背在背上,咿咿呀呀地指着林间飞过的小鸟。
欢声笑语回荡在林间,惊起了几只觅食的野鸡,扑棱着翅膀飞远了。海礁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才想起今天没带弹弓,不由得和旁边的海岩相视一笑。这种纯粹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收获,别有一番滋味。
宋卫国的主要目标,自然是那株象征吉祥的“镇宅参”。他并没有指望能遇到多么年久珍稀的老山参,只求能找到一株品相端正、生机盎然的“四品叶”或“五品叶”便心满意足。他凭借着老猎人和跑山人的经验,引导着家人在向阳、土质松软、林木疏密得当的区域仔细寻找。
“找参啊,要看‘景’。”宋卫国耐心地讲解着,“看这山的走向,看这水的流向,看这草木的长势。有灵性的东西,都会选好地方落脚。你们看这片坡,背风向阳,土是黑色的腐殖土,旁边的树长得也好,这种地方,就容易出好东西。”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学着他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在草丛石缝间仔细搜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背篓里的蘑菇和野菜渐渐满了,但人参的踪影依旧渺茫。
就在大家略感失望,准备转向回家时,一直安静地跟在疏影身边、低头拨弄着几株草药的怀瑾(七丫),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下的阴影处,用稚嫩的声音叫道:“姐!你看那个红果果,好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那块青苔遍布的巨石根部阴影里,几株翠绿的掌状复叶中间,赫然挺立着一串鲜红欲滴、如同红宝石般晶莹的小浆果!而在那红叶之下,一根纤细却挺拔的茎秆顶端,绽放着一簇伞形的小白花。
这形态……正是人参!
全家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宋卫国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端详。只见这株人参叶片肥厚,脉络清晰,红果饱满,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浮土,露出了那粗壮短小、已经隐约呈现出人形的黄白色根茎,看芦头(根茎与茎叶连接处)的鳞片和茎秆的粗细,竟是一株难得的“五品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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