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内心的暗流,如同水底潜伏的礁石,虽然看不见,却让航行其上的玉清,时刻感受着那份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
玉清变得异常安静。
往常,他会在劳作时,跟顾枭说说地里的情况,聊聊村里听来的趣闻,或者规划一下接下来的日子。
但现在,他常常是沉默地挥着锄头,或者坐在纺车前,眼神放空,手指机械地动作着,直到线断了,才恍然惊觉。
“玉清?”顾枭有时叫他,需要重复两三声,他才会猛地回过神,脸上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茫然和惊慌,“啊?怎么了?”
“水开了。”顾枭指了指灶上咕嘟冒气的瓦罐,独眼深深地看着他。
“哦,好,我这就来。”玉清连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
他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珍惜和眷恋。
他花更多的时间侍弄屋后那片刚刚冒出一点绿意的菜地,蹲在地上,用手指一点点将土培得更实,拔除哪怕最细微的杂草,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的根在这里扎得更深,更牢。
纺车吱呀作响的时间也更长了,有时顾枭半夜醒来,还能听到外间传来极其轻微的、纺车转动的声音。
他起身去看,只见玉清就着微弱的月光,依旧在摇动着车轮,侧影单薄而执拗,仿佛想用这无尽的棉线,将他们与这间破屋,与这个村庄,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最让顾枭心惊的是,他发现玉清在偷偷地修补房屋。
用和好的泥巴,极其仔细地,一点点地糊着墙壁上那些他们早已习惯的裂缝。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祈祷——祈祷这方天地,能够更坚固一些,更能遮蔽风雨,更能……留住他想留住的人。
而夜晚,成了玉清最难熬的时刻。
那个曾经在高烧中出现的噩梦,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有时,顾枭会在深夜被身边人急促的喘息和细微的挣扎惊醒。他伸手过去,触碰到的是玉清一身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玉清?”他低声唤道。
玉清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手下意识地在身边胡乱摸索,直到紧紧抓住顾枭的胳膊,感受到那真实的、温热的存在,他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将脸埋进顾枭的肩窝,大口地喘息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枭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份无声的恐惧。
他伸出手,将玉清冰凉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用体温去温暖他,大手在他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地轻拍着。
他知道玉清在怕什么。
他在怕那个“外面”的世界,怕那个世界会将他再次带走,怕这偷来的安宁岁月,如同指间流沙,顷刻消散。
“睡吧,我在这里。”顾枭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沙哑。
玉清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最后的浮木。
顾枭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和恐惧,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
是他,让玉清再次陷入了这种不安之中。他痛恨自己的摇摆不定,痛恨那来自过去的、阴魂不散的召唤。
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对方心底的波澜,却都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
玉清不敢问出口,他怕那个答案会粉碎他所有的奢望。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更加用力地抓住眼前的一切。
顾枭则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承诺,因为他自己尚且在一片迷雾之中挣扎。
破屋里,往日那种温馨宁静的气氛被一种微妙的、压抑的紧张所取代。
他们依旧一起吃饭,一起劳作,但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带着欲言又止的沉重。
那场来自山外的风,不仅吹动了顾枭的心湖,更在玉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压抑的气氛如同不断累积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破屋的上空,也压在两人的心头。
玉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原本稍微丰润了一点的脸颊重新凹陷下去,眼下是浓重的青黑,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吃饭吃得很少,常常扒拉几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
顾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焦灼和自责如同野火般灼烧。
他看到玉清望着屋后菜地时,那眼神不再是充满希望的憧憬,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眷恋。
他看到玉清在纺线时,会突然停下来,望着虚空发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他看到玉清在清洗他们仅有的两件稍微体面的衣衫时,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洗坏了似的,那分明是做好了可能要离开的准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枭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和犹豫,是对玉清最大的残忍。
他口口声声说“绝不负他”,却让他在不安中备受煎熬。
这天夜里,月色黯淡,星光稀疏,破屋里一片漆黑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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