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摔门而去后,接连大半个月,再未踏足这处栽满茶花与腊梅的院落。
起初,玉清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日顾枭身上散发出的无名怒火,如同惊雷,至今想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无人打扰的日子,意味着无需时刻绷紧神经去揣测心意,无需在深夜忍受那带着发泄意味的侵略,也无需在面对关于书籍或过往那些试探性的问题时,绞尽脑汁地斟酌词句。
他重新拥有了大段完整的时间,可以沉浸在那些地理杂记与西洋小说构建的广阔世界里,可以对着棋盘钻研一个下午,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池中锦鲤悠闲地摆尾,感受着冬日阳光一点点移动的轨迹。
这似乎是他被囚禁生涯中,最理想的状态。
然而,人是一种会被习惯驯养的动物。
不知从第几天开始,玉清发现自己的生活里,似乎缺失了一块看不见的拼图。
白日尚且还好,有书,有棋,有光影变化可供消磨。
但到了夜晚,尤其是夜深人静,只有寒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咽之时,他会不自觉地停下翻书的动作,或是从浅眠中惊醒,侧耳倾听。
听那院门外,是否有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起初,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警惕反应,如同林中小兽聆听可能存在的危险。
但渐渐地,这倾听里,掺杂进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
当他读到《西洋风物志》中关于北欧极光的描述,觉得瑰丽奇幻,下意识地想着,若他问起,或许可以与他分享这份惊奇——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玉清拿着书的手僵住了。
“他”是谁?除了顾枭,还能有谁?
一股冰凉的悚然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怎么会……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
他用力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那本书合上,塞回了书架最深处。
又一日,他独自对弈,黑白棋子错落分布。
当他习惯性地,在棋盘对面本该属于顾枭的位置,拈起一枚黑子,犹豫着不知该落在何处时,他才惊觉自己这个动作是多么的自然。
仿佛那个位置,本就该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啪嗒。”
黑子从他指尖滑落,掉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打乱了原本的棋局。
玉清看着那枚滚动的棋子,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在做什么?
等待?挂念?
不!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恐慌席卷了他,他怎么会对那个掌控他命运、喜怒无常、并且即将迎娶正妻的男人,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情绪?
这是危险的,是致命的,是自取其辱!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那是顾枭,是主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的不来,是常态,是恩赐;他的来,是打扰,是索取。
自己怎么能因为他一段时间的不出现,就产生如此荒谬的失落感?
为了驱散这种可怕的情绪,玉清开始变得有些焦躁。
他在院子里踱步的频率越来越高,书也看不进去了,拿起又放下。那池锦鲤在他眼中也变得乏味,那些开得正艳的茶花,更是显得虚假而碍眼。
一种莫名的、无处排遣的空虚感,如同潮湿的雾气,弥漫在他这方精致的牢笼里,让他坐立难安。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更害怕这感觉背后所预示的,那颗正在悄然松动的心。
那种莫名的空虚与焦躁,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玉清。
他需要一个寄托,一个能够让他安定下来的、实实在在的存在。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起了原来那个小院里的海棠树。
那棵树,曾是他无数个日夜的倾听者,是他在窒息般的禁锢中,所能感受到的、最接近“自由”和“生命力”的象征。
它沉默地扎根在那里,春发秋枯,遵循着自然的律动,不为任何人的来去而改变。
这个新院子,什么都有,精致,舒适,却唯独没有一棵树。
那些被精心伺候的花卉,美则美矣,却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摆设,它们的盛开与凋零,都透着一种人为安排的、虚假的气息。
他想要一棵树,一棵属于他自己的,哪怕很小,很不起眼的树。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付诸行动,他通过那个沉默的小厮,用顾枭之前赏下的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辗转换回了一棵只有手臂高低、据说颇为耐寒的小柏树苗。
树苗瘦弱,根系包裹着泥土,用草绳粗糙地捆着。
他不敢惊动李管家,更不敢让顾枭知道。
他选择在一个午后,趁着仆人们都在休息的间隙,拿着从杂物房里找到的一把小铲子,走到了院子最角落、假山阴影遮蔽的一小块空地上。
这里的土地,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覆盖着均匀的沙土和为了美观铺就的白色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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