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盯着韩林看了半晌,突然掐灭雪茄:行,今天就到这儿。他转身对手下发令,把破碎机撤了,把铁链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兄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找我。
陶信的重生
大寒当日的清晨,韩林被一阵细碎的声惊醒。他睁开眼,见窗台上放着个粗陶盆,盆里盛着半盆陶土,土上凝着层薄霜,却软得能捏出指痕——是陶窑后巷的老槐树下挖的,陶土里掺着松针,松针的清香裹着寒气钻进鼻子。盆底压着张纸条,是小桃儿的字迹:先生,陶魂醒了,陈阿公说请您去陶窑看看。
韩林披上外衣出门,见院外的老槐树都垂着枝桠,叶尖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陶窑走,远远就听见的声响——原本寂静的陶窑里竟传来了转陶轮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像有人在跟陶泥说体己话。
陶窑的后窗外,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他腰间别着陶刀,手里攥着把修坯铲,鬓角的白发沾着陶泥,正是昨夜地窖里见到的陶魂。
成功了。他轻声说,陶信已经和地脉融在一起,往后这陶窑的陶土,会比从前更润,更暖。
韩林走近,见他脚边放着块新陶土,土身泛着绸缎般的光,凑近些能闻见清冽的土香。陶魂抬手,指尖拂过地窖的裂缝,立刻漾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幅画面:百亩陶窑铺展开来,高的窑囱、矮的陶案、挂陶旗的木架,层层叠叠,像天上的云霞落在人间。陶窑边有小路蜿蜒,路边的老槐树下,有戴靛蓝围裙的阿公教孩童拉坯,有扎羊角辫的娃娃捡陶片,笑声惊起一对喜鹊。
这是我记忆里的陶窑。陶魂笑了,七十年前,陈阿公就是在这儿许的愿,要让我永远守护这陶窑。后来他去了南庄,走前把我托付给你爷爷。你爷爷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这陶窑,直到他去年冬天......
爷爷是在等您回来。韩林说,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林子,替我看顾着陶窑,等陶魂回来的那天,替我给你陈阿公捏个好泥哨
陶魂的眼眶泛起水光:你爷爷捏的泥哨,我还收在地窖的暗格里。等今晚月亮圆了,我带您去看。
这时,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挖的荠菜:先生!陈阿公说,今早的荠菜能烧出最香的陶薯粥!她把篮往石桌上放,您瞧,我特意挑了最嫩的!
韩林接过竹篮,见荠菜上还沾着白霜,菜叶的翠绿里透着亮,像撒了把翡翠。他伸手接住把荠菜,轻轻一嗅,清甜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像极了小时候陈阿公烧陶薯粥时,满屋子都是的那种暖。
这是...陶信的信。老龟从梁上爬下来,龟壳上沾着新陶土,这荠菜是用养出来的,比往年更甜。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陶魂说的话:陶不是土,是天地的骨;冬不是寒,是生命的藏。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季节的开始,是天地的馈赠,是世世代代攒下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陶魂。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陶泥,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天不是突然冷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爷爷揉的陶泥,要等够日子才最润。
尾声·陶韵长
傍晚时分,陶窑的灯笼全亮了。陈阿公的陶摊正支得热闹,十二个穿靛蓝围裙的妇人守着陶案,手起手落间,陶泥在轮上翻成泥浪,陶香像白雾般漫出来。老木匠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个新雕的陶印,印上刻着千揉百暖纹,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这印能盖在陶坯上,以后谁要是学烧陶,就来我这讨个。
韩林坐在木椅上,看小桃儿举着修坯铲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月白粗布衫,发辫上别着荠菜编的花,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大寒是藏暖的日子,那我要给陶窑里的小陶魂写封信,告诉它们陶暖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道:大寒到,陶魂醒,新陶满窑唱新谣;真心护,真情守,人间处处是新朝......
歌声飘得很远,惊起了陶窑边的喜鹊。韩林望着远处的陶窑,那里的灯火正翻涌,像在应和他的话。等明年大寒,这些陶香会漫过更多的屋檐,暖更多的心,护更多的人。
夜渐深时,韩林躺在热炕头,听着窗外的雪落声。雪落的声音像谁在轻轻转陶轮,和着远处揉泥的轻响,织成张温柔的网。他摸出枕头下的陶印——那是白天小桃儿硬塞给他的,说是陶魂送的冬信。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他掀开窗帘,只见只褐蝴蝶停在窗棂上,翅膀上沾着陶泥,正歪着脑袋看他。见他出来,那蝶振翅飞进了夜色里,风裹着陶香涌进来,韩林裹紧被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不管多冷的冬天,只要心里揣着颗真心,总能等来暖的——就像这陶魂的老陶窑,就像陶窑里的陶信,就像小桃儿眼里的光。
窗外,蝴蝶仍在盘旋,像在应和他的话。而更远处,陶窑的转轮声正在月光下响起,溅起细小的陶粒——那是大寒前三日的第一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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