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大婉。”她平静地说,手里还拿着正在缝补的校服裤。
男人东洋的嘴唇哆嗦着,雨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我回来了。”大婉拿起剪刀,剪断线头,“你看,孩们还等着穿新衣服呢。”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排小衣裳,粉色的连衣裙、蓝色的海军衫、印着恐龙的外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排小小的夜解浮萍。
男人东洋忽然蹲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大婉没有安慰他,只是继续踩着缝纫机。她想起刚复活时的迷茫,想起大榔的手,想起孩们的笑声——原来复活不是为了沉溺于过去的痛苦,而是为了重新触摸那些被遗忘的温暖。
雨停后,男人东洋留下一沓钱匆匆离开。大婉把钱捐给了学校,让校长给孩们买了新的画笔和画纸。那天下午,小裴带着一群同学来店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画,画上是穿着新衣服的自己,旁边站着一个穿咔叽连衣裙的女,背景是“黑皮箱广场”的基门和槟榔树。
秋天来临时,槟榔树的叶落满了广场。大婉坐在缝纫机前,给小雄缝一件厚外套。窗外,孩们正在堆落叶,金黄的叶像蝴蝶一样在他们身边飞舞。大榔端来一杯热普洱,笑着说:“你呀,真是这店的福星。”
大婉看着玻璃上自己的身形,忽然明白:她或许永远无法解释复活的奇迹,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用双手给孩们缝制温暖的衣服,用针脚串联起被遗忘的时光,用“鼓鼓”的缝纫机声,在黑皮箱广场上,为自己和孩们,缝补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个孩背着书包离开,临走前回头挥挥手:“大婉明天见!”
大婉笑着点头,将最后一块布料叠好。窗外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槟榔树的形在地上摇晃。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有新的孩带着画纸和梦想走进来,而她的缝纫机,会一直“鼓鼓”地响下去,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
东洋拖着行李箱站在老旧楼道里时,三十年几前的车油味突然从记忆深处漫楼拐角那扇掉漆的门虚掩着,门楣上褪色的“咔叽”字歪歪斜斜,像极了他处理大婉后事见过的、大婉家的模样。
“鼓鼓——”门开了。
大榔端着搪瓷碗站在门内,碗里飘着葱花蛋的香气。这个比东洋大四岁的男人鬓角已白,但眼里的警觉像未收鞘的刀:“你就是新搬来的?”
“嗯,我叫东洋。”东洋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客厅藤椅上。
藤椅里坐着个灰咔叽衬衫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用木勺搅动玻璃杯里的水。光透过蒙尘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棱光——那是大婉,三十几年前在巷口被卡车撞死的大婉。
东洋的亲人临终前,把一个饼干盒塞进他怀里。盒里除了泛黄的照片,还有一沓没贴邮票的信,收信人都是“大婉”。
“1993年:大婉,今天我又看见你在巷口等大榔啦!你说等他考上大学,就带他去全市最豪华的汗蒸馆洗澡。”
“1993年:大婉,卡车开得好快,你手里的桂花糕撒了一地,像碎掉的星星……”
东洋攥着信纸,指节泛白。他从小听着“大婉复活”的传说长大——当年大婉的葬礼办得仓促,可三天后,大榔却抱着她回了家,说她只是睡着了。邻居们吓得搬家,只有大榔守着这个秘密,一守就是三十年。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大榔把葱花蛋推到东洋面前,“每天早上醒来,都以为是1993年的夏天。”
东洋看着大婉把水喝得一滴不剩,忽然想起信里的最后一句:“大婉,你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可巷口的大灯总在夜里灭,它是不是也在等你回来,点整夜灯?”
大婉的生活像被按下循环键。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叠好床,坐在藤椅上读1993年的《海》;中午吃葱花蛋面,下午坐在窗边绣十字绣,绣的永远是未完工的桂花糕;傍晚时分,她会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张望,直到大榔说“大榔今天不回来了”,才默默走回藤椅,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东洋开始帮大榔照顾她。他发现大婉怕黑,于是每晚留一盏南西走廊灯;东洋就从旧货市场淘来卡带机;有一次她绣针扎破手指,东洋慌里慌张找创可贴,她却笑着说:“东洋弟弟,你比大榔还冒失。”
“她把你当成小时候的我了。”大榔蹲在厨房洗菠菜,声音闷闷的,“三十几年来,她只对孩笑。”
东洋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信里写过,大婉总把口袋里的糖分给巷里的小孩,唯独对沉默寡言的他格外温柔。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夜。
雷声炸响时,大婉突然尖叫着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东洋的胳膊:“卡车!好多血!桂花糕……”她的眼通红,泪水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大榔,我好怕……”
大榔冲进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大猫:“不怕了,我在呢。”他的后背湿透,声音却异常平静,“你看,东洋给你买了新的十字绣线,这次是桂花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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