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假山的闹剧过后,马骥算是彻底被文震亨和石师傅联手“禁了足”——没有允许,不得再触碰园中任何需要匠心布局的物件。可他那颗装满好奇与解读欲的脑袋,从来就闲不住。连日来在拙政园中盘桓,他渐渐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无论是轩馆的窗棂木雕、亭台的砖雕影壁,还是假山旁的题刻、书斋的陈设摆件,总绕不开“渔、樵、耕、读”四种意象。
这日辰时刚过,秋阳正好,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下斑驳光影。文震亨闲来无事,邀马骥沿“复廊”漫步。这复廊是拙政园的妙笔,一侧临池,一侧依墙,墙上开着数十扇形态各异的漏窗,每一扇都框着一幅独立的小景。马骥走着走着,目光被一扇海棠纹漏窗后的木雕吸引——那木雕约莫巴掌大小,刻的是一位渔夫坐在一叶扁舟上,鱼竿轻垂,身旁放着一壶酒,水面微波荡漾,连芦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文先生,这渔夫雕得真有意思!”马骥停下脚步,指着木雕问道,“我前几天在‘与谁同坐轩’的柱子上,也看到过樵夫砍柴的图案,还有‘香洲’那边,好像有模拟种田的小畦,书斋里更是满架的书。这四个样子怎么到处都是?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文震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泛起一丝悠远的笑意,放缓脚步解释道:“马小哥观察得倒是仔细。这‘渔、樵、耕、读’四字,乃是我等文人士子心中最推崇的理想境界,藏着千年不变的隐逸情怀与精神追求。”
他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示意马骥也坐,继续说道:“先说这‘渔’,最有名的便是东汉的严子陵。他曾是光武帝刘秀的同窗好友,刘秀登基后多次请他出山为官,可他却婉言谢绝,隐居在富春江畔,每日垂钓为乐,终生不慕荣华富贵。后人赞他‘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这‘渔’,便代表了超然物外、不恋权位的淡泊之心。”
马骥听得入了神,下意识点头:“哦,原来是不愿当官,想当咸鱼啊!”
文震亨愣了愣,随即失笑:“倒也不能这般粗鄙形容,但大意相近。再说说‘樵’,西汉的朱买臣便是典型。他家境贫寒,却酷爱读书,平日里靠砍柴卖钱维持生计,即便背着柴薪在路上,也不忘吟诵诗书。旁人嘲笑他,他也不以为意,最终凭借才学得到汉武帝赏识,官至会稽太守。这‘樵’,象征着安贫乐道、逆境中不忘求知的坚韧。”
“还有‘耕’,上古的后稷教民耕种,尧舜躬耕陇亩,皆是典范。文人推崇‘耕’,并非真要日日劳作于田间,而是向往自食其力、远离朝堂纷争的质朴生活。就像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是将‘耕’与‘隐’结合,在田园中寻得心灵的安宁。”
“至于‘读’,更是立身之本。古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并非指读书能换取功名富贵,更重要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修养。即便不求仕途,读书也能让人明事理、辨是非,在精神世界中寻得自由。”
文震亨说得意味深长,指尖轻轻敲击着石凳,目光望向远处的假山,那里正有几株翠竹迎风摇曳,“这四者合而为一,便是远离官场倾轧、回归自然本真、追求精神自由的生活图景。多少文人在仕途受挫后,都会寄情于‘渔樵耕读’,或是造园,或是着书,在方寸之间构建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马骥坐在一旁,听得半懂半懂,但“远离纷争”“精神自由”“桃花源”这几个词,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他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经历:草原上乌仁图雅部落的原始奔放,是远离文明的自由;临安清乐茶坊的市井热闹,是烟火气中的自在;紫禁城里的压抑森严,是权力牢笼的束缚;而这拙政园的精致宁静,则是文人刻意营造的精神庇护所。
他低头琢磨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拍着大腿说道:“文先生,我好像彻底明白了!这‘渔樵耕读’,说白了就是古代文人对‘财务自由’后‘躺平’生活的美好想象!只是他们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不想上班、不想卷了’,就用这四个高大上的符号包装一下!”
文震亨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闻言差点呛到,咳嗽了两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马小哥,你这解读……倒是直白得很。”
“本来就是嘛!”马骥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地展开自己的现代理解,“您看啊,这‘渔’,放在现代就是退休后的高端休闲生活!开着游艇去海钓,不用看老板脸色,不用挤地铁通勤,早上睡到自然醒,想钓鱼就钓鱼,想喝酒就喝酒,这不就是‘海钓自由’吗?代表的是一种高质量的退休理想!”
“再看‘樵’,根本就是古代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喜欢爬山、徒步,亲近大自然,背着柴薪就相当于现代背着登山包,一边走一边‘吟诵诗书’,就像现在人爬山时听播客、听音乐,既锻炼了身体,又陶冶了情操,妥妥的健身达人兼荒野求生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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