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盐田滩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与海盐混合的浓重气味。
当市建委主任何振国带着警察冲下车时，首先迎接他的，就是这股几乎令人作呕的气息，以及眼前如同超现实戏剧般的景象。
工地的探照灯将现场化为一片死寂的白昼，二十多个上身赤裸的混混，被粗麻绳串着，如同一串被拔了牙的鬣狗，跪在泥地上，在刺骨的海风中瑟瑟发抖。
为首的“猴子”手腕被简易夹板固定着，脸色惨白如纸，跪在最前面，头颅低垂，像一尊被彻底击垮的雕像。
而另一边，刘强和他手下的工人们，身上虽挂着彩，却如同一群刚刚饱饮鲜血的狼，昂首挺胸，眼神中燃烧着原始而炽热的火焰，那股子彪悍之气，让几名年轻警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警棍。
风暴的中心，林旬，就那么平静地站着。
他的工装上没有一丝褶皱，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他脚下踩着一把巨大的液压剪，手里，正用两根手指拈着一个油纸包，如同拈着一只肮脏的死虫。
他身上没有显露杀气，却有一种仿佛来自更高维度、俯瞰棋盘的绝对冷静。
“林……林旬同志，这……这是怎么回事？”何振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官腔在这种极致的暴力美学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他接到电话，说抓获了“价值连城的建材”，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幅地狱绘卷。
“何主任，你来了。”林旬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如你所见，我们的护厂队，抓获了一批企图盗窃项目核心物资的贼。”
护厂队？贼？
何振国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吊打。
“这个……”何振国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安同志，面露难色，“林旬同志，这么大规模的……冲突，性质恐怕不一般。”
林旬看出了他的顾虑，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动作从容。
“何主任，他们不是普通的贼。”林旬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手术刀划过玻璃，“这是他们用来作案的‘工具’。”
何振国疑惑地接过，打开，是细腻的黑色粉末。
“这是？”
“高纯度导电石墨粉”林旬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颗敲入棺材的钉子，“如果这东西进入我们真空泵组的配电箱，明天一早，你看到的就不是这群人，而是一片火灾后的废墟。”
“盐田滩涂项目，也将因此彻底停摆。”
何振国身边的几名老警察脸色骤变！他们立刻明白了这背后令人发指的歹毒。
这不是盗窃，这是针对市重点工程的、最恶劣的蓄意破坏！
“还有这个”林旬用脚尖踢了踢那把液压剪和散落的砍刀，“您觉得，正经的贼，会携带军火库来吗？”
何振国脸色铁青，不再言语。他彻底明白了，这不是治安案件，而是一次针对滨海市发展蓝图的战争！
“是谁指使你们的？！”一名老警察厉声喝问。
猴子浑身剧震，抬头瞥了一眼林旬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瞬间想起了手腕被捏碎时的剧痛，吓得魂飞魄散，牙关都在打颤。
“不说？”林旬笑了，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猴子肿胀的脸。
“没关系。你不说，总会有人愿意说。”
他站起身，对何振国说：“何主任，人，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公安同志的专业能力。”
“至于我们”林旬环视一圈自己手下那帮战意高昂的工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我们是在行使正当防卫，我的工人们，为了保护价值连城的国家财产而英勇负伤，我认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您说呢？”
何振国深深地看了林旬一眼，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寻求他的意见，而是在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答案。
他将一场足以让项目停摆的危机，变成了一次展示力量、清除障碍、还能收获官方嘉奖的完美胜利。
法律、人心、暴力……所有规则都被他信手拈来，熔炼成自己的武器。
“你说得对！”何振国终于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保护市重点工程财产，就是大功一件！我会亲自向市里汇报，为你们请功！”
他转向身后的警察，声音里带着怒火：“全部带走！连夜审！务必把幕后黑手给我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狗胆，敢在滨海市这片地上撒野！”
何主任的话，一锤定音。
审判，已然降临。
……
远处，黑暗的土坡后。
李建国扔掉望远镜，像一条脊梁骨被打断的野狗，连滚带爬地钻进车里，疯了一样地逃离这片噩梦之地。
他想不明白，林旬的规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所有阴狠毒辣的手段，在他面前都如同儿戏？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今晚开始，滨海市的天空下，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
工地上，风波尘埃落定。
工人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看着林旬，眼神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他们的老板，是能带领他们撕碎一切敌人的神！
林旬走到刘强面前，看着他们身上的伤，眼神难得地柔和下来。
“都去处理伤口。”
“没事林总！痛快！”刘强咧着嘴笑，脸上的血痕与纯粹的笑容交织，像一枚被重新擦亮的勋章。
“这是命令”林旬语气不容置疑，他不易察觉地揉了揉眉心，一丝来自前世的疲惫一闪而过。
“明天，所有参与行动的兄弟，带薪休假，赵富贵，每人再发五百块奖金。”
“好嘞！”
欢呼声再次冲上云霄。
苏晚晴走到林旬身边，轻声说：“你赢了，一局定音。”
“不。”林旬摇了摇头，目光越过这片狼藉，投向远处市中心那片象征着资本与权力的璀璨灯火。
“我只是踩死了一窝蚂蚁。”
他缓缓摊开手，看着掌心因刚才的行动而留下的浅浅红痕，又缓缓握紧。
“真正操控蚁群的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规矩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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